“汉斯,你真的要我穿着身装扮去决战吗?”卡瑟利苦着脸说道。此时他身上已经套上了一身紧身服,老管家汉斯正仔细地替卡瑟利的双肩绑上一条柔软的皮制武装带。
“再忍一下,少爷……”老汉斯祥和地说道,他动作娴熟地轻轻替卡瑟利套上护胫甲、腿甲、链甲裙、背甲、胸板甲以及零零碎碎的肩甲和臂甲,最后将连着颈甲的头盔戴在了卡瑟利的头上,“……看,这下连弩箭也奈何不了您了。”
卡瑟利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这身全身甲的重量还不至于压垮自己,可是这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闷热感让卡瑟利非常得不舒服。
“汉斯,能不能换一身轻甲,我可是一个魔法师啊!”卡瑟利可怜兮兮地说道。
“少爷你的确是个魔法师,可是您首先是一个贵族,这身铠甲是从您祖父时代传下来的标准贵族战斗铠甲。想当年,我那时还是和少爷差不多的年龄,一次和邻国的战争中,您的曾祖父他就是穿这套……”老汉斯一脸迷醉地再一次打开了话匣子,唠唠叨叨地谈起半个世纪前的陈年往事来。
卡瑟利暗叹一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事实。看自己从小长大的老汉斯,是除父亲以外自己唯一不敢忤逆的人,也许在卡瑟利心中早已将这位慈祥的老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大人,200骑已经准备好了。”半身人阿尔推门而入,兴奋地说道。
“好,我就来!”卡瑟利立即起身赶了出去,这时老汉斯刚给他的腰间系好武器带。
“等等,少爷,你还没有装备好武器!”老汉斯急忙叫到。
“放心,我有自己的武器。”卡瑟利朝老汉斯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在阿尔的带路下,卡瑟利已经看到灰狼城堡南边的小山丘后集结着整装待发的200个骑兵,除了骑兵外还有不少为部队高举旗帜的扈从们,而这些骑兵全都隶属于灰狼骑兵团。灰狼骑兵团始出于索蒙斯家族的亲兵队的分支,由最初的30骑逐渐扩大规模,随着规模的扩大而最终从亲兵队里分离开来,但依然作为索蒙斯家族的嫡系兵团而倍受家族历代家长的重视。就在前一天,骑兵团的直接指挥权已由领主索蒙斯伯爵转交给了卡瑟利,这也是对外暗示索蒙斯家族权利交接的一种信号吧。
正在约束部队的艾齐纳哈老远就看到了卡瑟利,急忙纵马迎了上来。
“大人,您这真装备真是太帅了!”艾齐纳哈两眼放光地盯着卡瑟利的铠甲。虽然艾齐纳哈自己那身半身骑士铠也是不错的高级货,可是比起卡瑟利这套雍容古典的全身甲来可就逊色了不少。
“你说的是……真的吗?”卡瑟利狐疑地问道,说心里话他实在对这套笨重的家伙不感恭维。
“那是当然的,大人,您穿上这身铠甲简直就是一位翩翩骑士,刚才在路上少女们都……”阿尔不失时机地拍起马来。
卡瑟利无奈地挥挥手,整只部队开始行动起来。
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一座古城堡前的空地前已经集结着一只为数两三百人的军队。
军队最前面的一个装备精良的贵族骑士此时正不耐烦的来回遛着马,身旁的贴身扈从不时送上解渴的水。
“纳尔曼,你再派哨兵出去查看一下!”那个装备精良的贵族对身后一个黑衣黑甲的剽悍骑士说道。
“候爵大人,现在早已经过了约定的决战时间,我看他们不会来了。”黑甲骑士纳尔曼语气轻蔑地说道。而那个装备精良的贵族正是他的主人马克林泰尔候爵。
“哼!真是一群不懂规矩的乡巴佬!我看他们连基本的贵族礼仪也不会!”马克林泰尔候爵嘲笑道。显然他们一支军队正在等索蒙斯家族的军队前来决战,只是对手似乎迟到了。
“真是的,我还很期待这次决战呢……”马克林泰尔候爵语气略微有些失望地添了一句。这也难怪,十个贵族有八个好战。战斗能够充分展示贵族阶级的英雄主义,在战场上的殊死拼杀,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正是一个贵族骑士精神的最大体现。甚至有些贵族私下里将战争视为单调乏味生活的调味剂。
纳尔曼点了点头,也为失去了一次表现武勇的机会而惋惜。
“对了,候爵大人,前几天维拉赫郡的托马斯伯爵派人向大人表达了他的友善之意,看来他是想和大人……”纳尔曼随便找了一个话题以打发时间。
马克林泰尔候爵一抬手打断了纳尔曼的话:“不用去理他们,反正他们也是狗咬狗。我谅这种偏僻小地方也出不了什么能人,凭我的实力足够横扫他们了,根本没有必要与任何人结盟。”
纳尔曼接口道:“候爵大人说的是。我们就以这里为据点,重新积聚实力。”
“不错,维也纳的那些家伙竟然联合起来排挤我,到时一定要叫他们好看……”候爵恨声说道。
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哨兵上前通报说一支小型军队正逐渐接近中。
马克林泰尔候爵和纳尔曼骑士举目远远望去,在热对流的影响下这支军队的影子似乎有点扭曲,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这支军队清一色全部由骑兵组成。
“想不到……这种偏僻地方有这么多马……”马克林泰尔候爵喃喃地说道,脸色有些苍白。一般来说一支军队里的骑兵数不到十分之一,像这样大规模供养骑兵所花的金钱是普通领主根本拿不出手的.
“候爵大人不要慌,只不过是一群骑着马的乞丐而已,您看他们的行军阵形!”纳尔曼不屑地说道。
马克林泰尔候爵仔细看去,果然这支骑兵队虽然装备完整,人手一枪一甲,但是行军的阵形却稀疏散漫、毫无章法。马克林泰尔候爵定下心来,挥手一招,整支部队跟随自己迎了上去。
在宽广的空地上,两支严阵以待的军队相互对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卡瑟利手中的缰绳轻轻使力止住了身下的战马,身旁的阿尔和艾齐纳哈分别伴随于他的两侧,只是阿尔此刻骑的是一匹矮种马,卡瑟利和他说话还得弯下腰来。
眼前马克林泰尔候爵的军队在行进到离己方大约500码的距离就停下了,而这支两百多人的军队组成相当复杂,草草算来其中大约有五十来个骑兵、五十来个弓弩手、其他的都是步兵,对方的装备也与己方差不多:骑兵头戴帽盔,身披轻皮甲,手持长矛,在前指挥的几个骑士则身披锁子甲,双臂护以金属护手,手中握着骑士剑或是战锤。尤其是对方阵营中的一个黑衣黑甲的骑士非常醒目,简直武装到了牙齿,密不透风的黑色全身甲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右手持一把将近4米的骑枪扛在肩上,左手持盾、连胯下的战马也披着厚重的保护甲,完全是标准重骑兵的扮相。
再看对方的布阵,虽然兵种较杂,却有效地布成一个整体,弓弩手占据两侧的高地,骑兵布成一个密集的方阵,而步兵则有序地位于后方。回过头看看己方的阵容,卡瑟利不由地叹了口气,200个骑兵各自随便找了个喜欢的位子悠闲地站定,然后就窃窃私语地与身旁的同伴交谈起来。看来老索蒙斯在装备的质量上花了血本,却没把多少心思放在军队的训练上。不过不能否认,灰狼骑兵团的骑兵已是布莱克郡最精锐的战士了,甚至与邻郡的军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卡瑟利本来也没觉得己方的骑兵团有什么欠缺,只是想带他们出来练练兵,想不到和眼前这支来自帝都的军队一比,卡瑟利才发现差得太多了,简直不能和别人比!连对方的步兵也比己方的骑兵更加训练有素。
是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卡瑟利回头向艾齐纳哈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事实上他对这种中规中举的贵族决战方式一窍不通,也一点不感兴趣,他更加倾向于用出人意料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经过几天的相处,艾齐纳哈也清楚了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对于战略战术有一套,而对于贵族的战斗方式实在是所知甚少。
“卡瑟利大人,战斗之前是例行交涉,我们应该派一个人上前,力陈对方的不是。”艾齐纳哈在卡瑟利耳边轻轻说道。
卡瑟利点了点头,也就懒得管这种琐事了。在艾齐纳哈的示意下,队伍中的一个骑兵缓缓出列,向两军的中间空地走去,而对方阵中也派出了一骑。
与其说是交涉,还不如说是言语的挑衅与漫骂。双方派出的交涉人员满脸圣洁地相互行了礼后,就开始高声地对骂起来,一方声称对方侵犯了上帝赋予领主的神圣统治权,是不道德的行为,因此应上帝的呼唤前来讨伐;而另一方则声称对方好逸恶劳、残酷剥削子民,自己是上帝派来推翻暴政的光明使者。
两位上帝的“代言人”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越说越带劲,这场舌辩之前两人显然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工作,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抑扬顿挫。交战的双方其实并不相互熟识,对方过去的所作所为也无从得知,可偏偏台词中给对方的家族安了无数个莫须有的罪状,甚至将对方的恶行具体到某年某月在某个酒馆喝酒没付钱、又在某年某月拒绝一个饥饿老人的行乞。
卡瑟利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等着,直到身上的铠甲在烈日的照射下变得如同一座烤炉一般。
“叫他回来!”卡瑟利低声怒吼道。艾齐纳哈急忙识相地招回己方那个仍然意犹未尽的交涉人员。
“大人,接下来就是正式作战了,是一对一的私战还是群战通常由守方选择。”艾齐纳哈见卡瑟利心情不好,急忙不待发问就回答了。
艾齐纳哈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阵中那个出挑的黑甲骑士手挺骑枪挪了出来,看来对方是想用单挑的方式解决。
“谁上?”卡瑟利向后环视了一圈,身后的几个骑士顿时跃跃欲试、纷纷请缨。前几天卡瑟利让军需处暂缓发放军饷,由将马克林泰尔候爵挑唆其他贵族拒绝交税的事在军中散播开来,此时军队中上至骑士下至士兵全将自己得不到军饷怪罪到马克林泰尔候爵头上,都恨不得活剐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一个灰狼骑兵团的骑士得到卡瑟利的允许,兴奋地接过扈从递来的骑枪,一甩缰绳飞驰而去。
两骑在相距300码的距离站定,扣下了自己的面罩,左手抓住缰绳,右手中的骑枪平举,随着空中的一声鸟叫,双方有默契般的同时发动了身下的战马。起先的速度是如此缓慢,仿佛只是一次悠闲的散步,但是马蹄的步伐在持续加快,200码、100码、50码……最后双方冲击的速度如同流星相撞般剧烈。
两骑乍合又分,重新拉开了距离,其中的一匹马已经永远失去了它的主人,只剩下空荡荡的马鞍了。
“艾齐纳哈,派人去把他抬回来。”卡瑟利叹了气说道。
黑甲骑士重新回到马克林泰尔候爵军队阵前接受着士兵的欢呼与赞美,而卡瑟利反观自己的军队,已经出现了少许焦躁和不安。
经过短暂的协商,马克林泰尔候爵接受了赎金,大度地让对方抬回了尸体。
卡瑟利默默地看了一眼尸体,这位就在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骑士此刻已经成为过去式,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连他折断的胸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近距离如此猛烈的撞击下,上好精钢炼制的锁子甲就像纸糊的一般轻松地就被破开。
黑甲骑士依然在阵前耀武扬威、作着挑衅的动作。
卡瑟利又开口问道:“这次谁敢上?”
看到了同伴的惨死、对方武艺的精湛,使得这次气氛沉默了不少,但大多数骑士还是踊跃地请求出战,渴望建功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都知道在一次骑枪对决后,即使获胜也会因剧烈的反作用力而使持枪的手臂酸软不堪,从而无法在短时间里第二次作战。
对方出战的依然是那个黑甲骑士,几乎同样的过程,同样的结果。
黑甲骑士依然在阵前耀武扬威,而第二个惨死的骑士的尸体也被赎了回来。
“还有谁敢上?”卡瑟利第三次问道。
无人接口,只有轻风吹动军旗的声音。
“大人,让我上吧!”
艾齐纳哈的声音透着毅然,而更多的则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