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宗仍然不肯放弃,对李云昭说:“云昭,你先走。爹今天不信杀不了他。”随即抖了抖袖口,握住仅存的这一把飞刀。
已经不知何时,天早已落幕,那飞刀应了星辰月色,闪闪发光。李云昭忙是劝阻:“爹,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你只剩一把飞刀了。”
廖志远看出来李继宗不肯走,叹了口气,道:“是贺汀渚的利诱,让你这么执着的吧。这个老头子,一心想杀我。”
李继宗被他道破动机,不置可否。
李继宗看了一眼李云昭,对廖志远说道:“我们七个弟子当年,是一同上山拜师学艺,师父偏偏觉得叶师弟最有天赋。
是,我承认确实我们七个弟子中最有天赋的是叶师弟。
当年我听说峨嵋以剑法,轻功,暗器闻名天下,又是名门正派,于是带艺投师,盼望师父能悉心教导,终能将先祖的武技发扬光大。
但师父总将峨嵋前代人所着关于暗器的书交给我,就这么把我应付了,自己却一心教授叶师弟,我当然也不曾埋怨过。
可是到了云昭他们这一代,不管是云扬也好,云昭也好,他老人家不闻不问,而叶师弟的孩子,他却亲自悉心教导。
我开始耿耿于怀。难道我儿就没有天赋,就算云昭不能当掌门,就不配太师父的关心照顾了吗?峨嵋的将来,又岂是一人所能独当?”
说着,他站了起来,道:“为了云昭能学到太岁的武功,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好跟你斗下去。”
廖志远摇头叹气,说道:“我本来觉得你是个人才,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快快了结你。”说罢,欺身而来,挥剑直取。
李继宗推开儿子,自己闪至一旁。
他只剩一把飞刀,要取敌人性命,也不敢枉自射发。
这一时,倒是廖志远主攻,李继宗主退起来。
较之轻功,李继宗是不输于廖志远,因此他也难以被对手擒住。
渐渐得两人没入黑暗之中,李云昭看不见父亲身影,心里更加惶恐。
过了片刻,晚风吹起,这风本是清爽,然而在这不远桃林里,唤出得却是呼呼而啸的劲风。
他的心弦绷得很紧,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只听到一声惨叫打破黄昏的寂静后,他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随即便一声接一声惨叫,那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是发自李继宗的,这声音便像受酷刑之人发出的惨叫一样,一声接一声的撕心裂肺。
李云昭再也忍不住哭喊起来。
不久,林子里的风变微弱了。一个身影出于黑暗,渐渐显露出来。
这个身影步履平稳,李云昭跑了过去,定睛一看却是廖志远。
廖志远将身子一抖,点点银光从他身上散落满地,他看了看李云昭,笑道:“老夫差点就大意了,你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李云昭知道父亲惨败,他没有理会廖志远,向黑暗处摸索而去。
他在林子叫着父亲,寻了良久,才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自己:“云昭。我在这里。”
李云昭寻着声音而去,看父亲软瘫在地上,立刻抱着父亲痛哭起来。
李继宗抚着儿子的头,笑了笑,道:“你老子是不是很傻。明知不是对手,还要与他交手。”
李云昭泣不成声,点了点头。
李继宗道:“爹爹只希望你能得到太岁的真传。”
李云昭哭道:“孩儿已经有师父了,师父对我也是悉心调教,太岁武功有什么稀罕的。”
李继宗摇着脑袋,他师弟教的功夫在他心中自然比不过师叔,他叹然而道:“就差一点,爹便可以取他性命。”说后再无言语,双目已经合上,没有气息。
李云昭号啕大哭,对他父亲的尸首嚷着道:“爹,你别睡,你别睡去啊。”言罢,便抱着李继宗的尸体,痛苦流涕。
哭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来,面露凶相,怒气冲冲的原路返回。他一心只想杀了廖志远,为父亲报仇。
谁知道他快到原地又听见刀剑相撞之声,过片刻声音甫毕,只听一个声音道:“我哥哥在哪里?”这个声音却是一个女人说。
另一个声音显然就是廖志远的,回道:“你这小玉飞还是这么蛮横,他已经被老夫结果了。”
随即又听一个声音,道:“玉萍,且慢!这位前辈,你抢走我侄儿家传宝剑,今天晚辈观你精力有些疲惫,显然方才与高人交过手,只要你将宝剑还回,便不再与你为难。”
廖志远发出一声冷哼,道:“这宝剑恐怕原也不是你侄儿的。”
李云昭走了出来,他见到当时只有一个美妇在场,尽管黑夜也难以掩盖她樱红嘴唇,胜雪的肌肤,通过这番对话,他便知道这是自己从未蒙面的姑母、小玉飞——李玉萍,那男子自然就是姑父、羽万雨之子——羽放。
他叫道:“姑妈不要放过他。”走来一看项堂也在,原来这项堂竟与自己都是夫妇的侄儿。
李玉萍见一个少年前来唤自己为姑妈,不知道真假,只听在旁的软瘫着的陆林荣说道:“这位便是李大侠家的公子。”这才姑且信了。
原来,项堂受伤未愈,行走太久,倒在荒郊,正巧被羽放夫妇救获。
待项堂醒来,诸事问清之后,才知道他们正是涯海城的羽放、李玉萍夫妇,此行正是来寻自己的。项堂陈说之前事情,道宝剑被人抢去,夺剑之人还邀自己到东郊龙泉山相会,他们待羽放为项堂料好伤,方才朝此处行来。
廖志远打量着羽放,冷哼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口气这么大。”
羽啸天道:“涯海城羽放、啸天。”
廖志远又道:“这么说来,羽万雨城主就是你老子了。”
羽放道:“正是晚辈先父。”
廖志远道:“难怪。”
李玉萍牵走李云昭,横眉看着廖志远,回到羽放身边,用命令的口吻道:“啸天,你跟他废什么话。把他给我收拾。”
羽放倒也听妻子的话,点了点头,对廖志远道:“如此晚辈就多有得罪了。”说罢晃身举掌欺来,这步法较之李继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廖志远伸掌来接。陆林荣在一旁道:“少城主,你可要当心。我这手臂就是被他震伤了。”
李玉萍白眼,看着陆林荣,表示不屑。那神情里分明透出一色对他的鄙夷。
廖志远伸掌与对方相撞,顿时感到掌力势无阻碍,只见羽放手臂一曲,他便预警起来,知道对手乃是要化解自己内力,再催发绵柔之力。
他立时化掌为爪,扣住羽放手腕神门穴。
羽放抬步欺近身来,袖口一抖落间,被扣住的手似泥鳅一般滑脱,接着另手承来,双掌轻轻一推,将廖志远撞翻在地。
廖志远当即翻身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尘土,说道:“我听说羽家拳承自暹罗,招式狠辣,你却为什么用的拳却形意拳。”
羽放道:“先父早年暹罗的拳法固然厉害,可晚辈无心要重伤前辈,只想要回侄儿的宝剑。”
廖志远定眼一看,宝剑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羽啸天手里。
他不禁汗颜,说道:“看来,你是第三个武功在老夫之上的后生晚辈。”
羽放却是谦虚,说道:“我观前辈气息,显然已经与人交过手。因此晚辈胜得不公允。”
廖志远冷哼一声,道:“赢了便是赢了。”说罢便不见了人影。
李玉萍嗔道:“你这个呆子,怎么老是这么憨厚。”
羽放也不理会,把洗月剑交给项堂说道:“堂儿,你的剑。”
项堂接过宝剑,连忙称谢,露出一副天真少年的样子。
李云昭道他装得够像,哼了一声,项堂也不置理会,自行搀扶陆林荣,叹息道:“陆师傅,义父已经死了。”
陆林荣听后,惊呼一声,“你说什么,主公死啦。”见项堂点了头。
陆林荣顿时仰天大哭,悲情动容。
项堂一番劝慰,一番说道:“陆师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将去舅舅家,潜心苦练,将来定为义父报仇。眼下,你须重新振作。”
“少主公,我……”
“且听我说,青山会不能无主,凭你的能耐,可以统领。这样可告慰义父在天之灵。等我学艺有成回来。一起重振雄风,继承义父大志。”
陆林荣听了这番说道,点了点,道:“我会替少主公打点帮会上下,恭候你回来。”说罢就拜别诸人去了。
李玉萍问道:“哥哥在哪里?”
李云昭泣声说道:“爹爹已经故世了。”
李玉萍一听,顿时傻了,过了良久,蓦然一声哭了出来,随后便是与侄儿抱在起痛苦流涕。
当日夜里,他将李继宗尸首埋葬,并刻立字碑就藏于这龙泉桃花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