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又开始了它的喧嚣。
一间昏暗的小屋里,摆着一盏低瓦数的小台灯,可能是家里的线路是自己改装过的缘故,电压十分不稳,细小的灯丝随着电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在黯淡的灯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倒映在斑驳的墙上。被光线扭曲的影子,看上去显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狰明。一个男人站在屋子中央,安静的深沉的像一尊雕塑,没有一点生气。灯光虽然映照在他的身上,可他的脸却恰好被隐藏在自己的影子里,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只有一双满是仇恨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耀着令人心悸的,冷酷光芒。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从他飘忽不定的眼神看来,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停的翻滚着。他就那么站了许久。夜深了,屋子也冷了下来。突然他动了,他缓缓地走出了小屋,一会抱回一些柴火和纸钱。架火,添柴,不消片刻的工夫,炉膛中蹿起了红彤彤的火苗,房间也随之迅速地明亮了起来,摇曳的火光映衬在他皱纹满布的脸上,显得分外的诡异。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伸手抓起桌上的一个四周发黄的木质相框。照片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骑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脖子上,照片中的两个人笑得很开心,也很幸福。老人那原本令人心悸的毒辣眼神此时也柔和了起来。他眯起眼,借着跳动的火光,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点点苦涩的泪水顺着他的满是皱纹的脸庞流淌了下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他咬了咬牙,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相框丢进了火炉里,火焰慢慢开始吞噬。木料的爆裂声,照片扭曲的模样,空气中令人恶心的味道,让这座小屋又回到鬼气森森的样子。
老人无力看着被烧成灰烬的照片,泪水肆意地流淌。哀大莫过于心死。老人颤颤巍巍地又拿起一本黑色的日记本。轻轻翻开。一行行干净整齐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九月十八号,晴。
今天剧院又死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他叫刘青轩。说是失足,从高空坠落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剧院里的人,却非要说是兰陵王的诅咒。真是笑话。如果诅咒可以杀人的话,那些曾经瞧不起我的人,早就死光了。真搞笑。可是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有些蹊跷。就是父亲。”
父亲,当这两个字映入老人眼中的时候,原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又一次决堤。他胡乱地抹了几把。继续看下去。
“今天王导让我找父亲去修电闸。可我怎么也没找到。但是等我来到电闸那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已经在那收拾着什么,我问父亲,是什么回事,父亲却变颜变色地告诉我,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能对人说。可我真的想起来是什么回事。”
“九月二十九日,晴转大雾。
最近父亲,老是晚上出去。一去还是半夜回来。父亲到底是什么了?今天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踪父亲。可没想到,却看见父亲居然一直在跟踪李编剧,还……。天啊,太可怕了。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做?他们没有什么交集。父亲为什么要杀了他。
……
我还是写出来了。我看见父亲一路跟踪着李编剧,然后,父亲走出去,和李编剧交谈起来。可是突然,父亲的动作变得无比的迅捷。左手飞快地从李编的脖子上划过,我只看见一点白光闪过。李编就抓着喉咙倒下了。我当时就傻了。我想冲出去,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我却动不了。连眨下眼睛都做不到。我就看着父亲,把李编拖走。”
“九月三十日,暴雨
今天从王导的嘴里,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想父亲就是那个如梦兰陵吧。我早该想到是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在工作中,父亲和人因为兰陵王争论,对方诋毁了兰陵王,被父亲打成重伤的。父亲对兰陵王的爱,甚至超过了对我们的家。他又怎么会原谅那些亵渎兰陵王的人呢。我该怎么办?去报警?不,我不能,父亲已经老了。不能受牢狱之苦了。我要和父亲好好谈谈!”
“这是我最后的一篇日记了。父亲终于把全部的一切都告诉了我。还有他最后的计划。但是父亲,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对不起,在您的水里下了药。您就好好的睡吧。我会把一切都结束的。以后我不在您的身边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我的死,可以把您从那个梦中唤醒。做一个正常的人。永别了,亲爱的父亲!!!”
薄薄的纸片与贪婪的火舌忘情地纠缠着,很快也化成零散的灰烬。随风而起,消失在苍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