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洪武呆呆地看着轩兰镇，站了许久，一动也不动。像是在悼念什么。
洪武来的日子不长，但是几天下来，从贫民区到赵府，再到兵营，恐怕已经比很多常年居住在此地的人，都要熟悉这座城了。只是这座城里，居住着太多令自己恐惧的人，令人恐惧的事。城外的小树林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箭簇没人去管。城里的监狱，不知道那些犯人们是否回到了本来的牢房。还有偷冰棺的犯人……
哎……回来了，这个自己死过一次的地方。
就像云毅说的，在解决了围城危机之后，轩兰镇恢复了平静，周围的精英士兵都撤回了所属城镇。城门不再紧闭，城内也看不到行色匆匆的卫兵。除了霞衣轩门前的大坑，轩兰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云毅在进城之前还是让洪武带上了黑色的斗篷，把脸藏在斗篷里，以防止吓到士兵。
霞衣轩大多是客房，没有足够的房间容纳3个外人。奶奶终归是个妖，云毅决定把奶奶和秦苒苒分别安排在了两个不同的房间。
云毅摸了摸秦苒苒身上的衣服，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黄色的丝质裙子，丢在了床上，说了句，“穿上它。”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过了十来分钟，秦苒苒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穿着红色的裙子……
“我看起来怎么样？够漂亮不？够资格当这里的姑娘不？”没想到秦苒苒除了换了身漂亮的衣服，还随手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化起妆来。只是秦苒苒还不太熟悉铜镜，不太了解铜镜的色差，水粉像是不要钱一样往脸上扑，效果看起来完全可以用面粉代替。胭脂也是脸上两坨，眼睛上两坨，嘴巴上一坨，就像在脸上画瓢虫一样。完全就是跟京剧丑角学的化妆。
“还不错，挺完美的。”云毅淡淡的说。
“完美？你在逗我？”洪武听了简直怀疑自己的审美。
“人总要跌倒了才能学会成长。”
秦奶奶相比洪武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要稳定了不少。上次见她的时候，看她呆呆地站在一旁，身体还会晃悠个不停，完全没有严肃认真的样子，一周不见，好歹是学会站立了。只是身体还是处于半透明状态。
轩兰镇的妖怪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官府早就不像小乡小镇的人那样在意那么多。就连早上城门的守卫也没多看秦奶奶两眼。一个半透明的人像要夹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奶奶虽然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但要说妖龄就完全是个新生儿。在凝妖的时候只接收到人类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忆，常识性的东西就完全没有，需要人重新教。像是打扫卫生一类的，秦奶奶还是一学就会，而且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可以飘着穿墙而过，墙壁缝隙里的灰尘，包括屋檐上的灰尘都可以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不能在有客人的时候让她进入打扫模式。否则她很有可能在客人和小姐在床上抱成一团的时候，悠悠然地穿墙而过，然后把客人的衣服全部扫走。
她也是非常耐得住寂寞的性格，每天除了秦苒苒叫她“奶奶”的时候她会笑笑，平时几乎一言不发。白天要是看不到秦苒苒，就自己去洗衣服。霞衣轩所在的地界属于贫民区里比较富裕的地段。房子相对较高，但是房屋间距不够，在屋后时常晒不到太阳。所以秦奶奶洗完衣服了也可能飘在天空，把竹竿背在身上，晒衣服。
霞衣轩里都是女人，至少看上去是。云毅又不愿和洪武住一个屋，只能把洪武暂时安排在了柴房，理由是反正他也睡习惯了，再多睡一段时间也没什么问题。
安顿好之后，洪武就开始思考报仇的事了。鸟人那边实在是有些远，暂时先放一放好了。然后是官府，也不知道是谁偷了冰棺，但是既然师傅能把东西找回来，那肯定还是有迹可循的。
最麻烦的是师傅都没教自己一招两式的，好像这年头没个一技傍身，都不敢出门。不知道现在开始学幻术，2天可以学会么……
说起来一直只知道云毅与师傅是旧识，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洪武把这个疑问丢给了云毅。云毅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像是什么关系呢？”
“你是鸡头，他是拉皮条的。”洪武脱口而出，明显是考虑过的。
“哈哈哈，”云毅一下子笑出了声音，这一次不再是那种“咯咯咯”的声音，而是很爽朗地笑，“他确实像是拉皮条的。不过实际上，他算是我的导师吧。当年还不会凝成人形的时候，也是他帮的我。”
“那你岂不是我的师兄？”
“哈哈哈，也许吧，他对待不同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妖为何都要化为人形啊？”
“动物本身是没法修炼成妖的，大多数妖都是吸收了人类散发出的仙气，才慢慢得以修炼成妖，所以大多数初生的妖或多或少都对人产生一种归宿感。想要得到人类的认同。有点像是认宗，或是动物里的幼崽把第一眼看到的人认作父母的那种感觉。自然就会开始试图接近他们，和他们变成一样。就像你想成为英雄，就去学他们的穿着。就拿秦家奶奶来说吧。你说她完全是由于前世的思念才一直跟着秦苒苒吗？也不见得。秦苒苒把她当奶奶，也许反过来，秦家奶奶也把秦苒苒当父母看。从她现在的行为或多或少你会觉得她在向人类的行为模式走。”
“可我还是觉得秦奶奶的行为模式很怪异啊，谁会那样晒衣服啊？”
“因为你只看到了不同，没看到相同。她吃饭、睡觉、行走，你会觉得很怪异吗？”
“那倒不会……”
“那你见过秦苒苒晒衣服吗？”
“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秦家奶奶又怎么会知道人类晒衣服的模式是怎么样的呢？”
“……这样……”
“另外还有一点，人类的信条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加上确实会有作恶的妖怪，普通妖怪在人界的存活难度是非常大的，化为人形也多少会方便一些。”
“既然人类社会那么复杂，为何还老是往这边挤啊？”
“低级的妖怪是没法自己修炼的，必须要通过吸收人类的精气，才能修行。”
“妖自己不能修炼？那妖元是哪来的？”
“那需要修炼几百年才会有的，普通的妖你见过他有妖元么？”
“啊……所以才会有吃人的妖啊。”
“不不不，那只是谣言，妖吃普通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类的精体在人类死亡的瞬间就会消散。或许最初传这样谣言的妖别有用心，要不就是走狗屎运吃了修仙凝元的道士，或者吃了百年老妖，吞了妖元，却以为是普通人类，才传成这个样。但是现在你想和迷信的妖解释，他们也只会以为你在保护人类而已，所以已经没办法解开误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