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晚,村儿里的雨已经小了下去,只淅淅沥沥地掉着雨点儿,桃儿已经困得趴在炕沿儿上睡着了,叶氏心急火燎地盯着门口,听见外面有响动,忙扬声唤道:“杏儿?是杏儿回来了么?”
许老三挑起里屋的门帘子进来,摘下头上的斗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头道:“我去几个上山的路口都看了,没看到他们的影子,我看着山的那边云还是很厚很黑,山里怕是还在下大雨。”
叶氏泄了口气,靠回被垛上说:“那现在可咋办啊?我先前就不该同意让杏儿去跑山,她是个女娃儿,还那么小,万一出了点儿啥事可怎么是好。”
“你别乱想了,我去老屋跟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叫些人上山去找找。”许老三这话不过是说出来安慰叶氏的,这样大雨的天儿又是夜里,便是有跑山经验的人,也很容易辨不清方位找不到路,这时候进山虽说不上是绝对送死,却也差不多是嫌自己活得久了。
叶氏压根儿没想到那么多,听说他要叫人去找杏儿,连连点头,叮嘱道:“你自个儿也小心些。”
“放心吧,没事儿。”许老三重新扎紧了帮腿,朝外面走去。
老屋这边还挺热闹,老大和老二都在,陪着老许头摸牌耍钱儿呢,让人稀奇的是,居然连老四都跟着他们一起耍。
“今个儿太阳打哪边儿出来的,老四居然会摸牌,别就是个花架子吧?”
“去去,我今个儿赢了好几把呢,你理我远点儿,别打扰我摸牌。”许老四一把推开许老三,紧盯着桌面说,“三哥你躲开些,别打扰我摸牌。”
“杏儿今个儿早晨上山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怕她出了什么事,寻思着,要不要上山去寻一寻?”许老三一屁股坐在桌边,叹着气说。
这话一说,老许头和许老四顿时没了摸牌的兴致。
老许头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丢,皱眉问:“杏儿上山干啥去了?你们做大人的也不管着点儿,就让她到处随便去耍。”
“她跟着山子去跑山,说是要采药材,我就没拦着,谁知道下午的雨会下得这样大。”许老三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许老二却在一旁嚷道:“爹,你这是干啥,,我好不容易来了把好牌……”
“滚犊子!”老许头啐了一口,又对许老三说,“外头现在还下着雨,就算不下雨也已经是夜里了,这么大的林子,就算把全村的人都撒出去,也未必能有什么成效,倒不如在家等她回来。”
许老三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说出什么来,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听到这话从老许头嘴里说出来,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找什么找,下了那么久的大雨,山上的沙石早就被砸得松散了,外头又黑得锅底似的,别没把她找回来反倒把你自己丢了。”许老太太从西屋过来,白了许老三一眼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着什么急,瞧你那点儿出息。指不定是山神老爷喜欢她,留她在山里呢,要是到时候山神一高兴,赏你们和儿子……”
许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见许老三腾地站起身,沉着脸扭头就往外走。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啊?”许老太太不悦道,看着许老三都里都没戴就走得没了影儿,转身见老许头也在等着自己,这才把已经到嘴边的骂声咽回去,却还是不满地低声嘟囔道,“我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跟我甩什么脸子。”
“你就不能闭上嘴!”老许头斥了一声,然后问,“老四,我听你说,杏儿跑山是跟个你认识的人一起?”
“是山对面那村儿的山子,我跟他叔认识,是个牢靠的孩子,咱们现在也别太着急了,山里能避雨的地方多,说不定在哪儿躲着呢!”许老四晃了晃神儿才发现是叫自己,赶紧点头说,“现在这样也真的没法儿上山去找,到时候杏儿能不能找到不说,去的人指不定都要出事儿,三哥他心里明白,只不过是太担心就乱了分寸。”
老许头嗯了一声,吧嗒了口烟,吐出个烟圈儿才开口道:“怨不得他,是你娘说话太难听。”
徐老太太听了心里不乐意,但想起老许头前两日刚冲自己发过脾气,不敢再硬顶,在儿子们面前丢不起那个脸,便扭头又回西屋去了。
许老二在桌上练自己摸牌的伸手,扣着牌用大拇哥一个劲儿地搓,搓一会儿猛地翻过来,看跟自己摸出来的花色一样不,自娱自乐玩儿得开心。
他丢开刚搓过的一张牌,又拈起一张,却没有搓,忽然抬头看着许老四问:“老幺,山子他家条件咋样?”
“山子家从他爷爷开始就跑山,他爹和他都是从小就跟着跑山,家里的地也没耽误种,每年能比旁人家多赚不少钱儿,家境比咱家强多了。”许老四先回了话,然后才想起来问,“二哥你打听这个干啥?”
许老二顺口道:“我是想着,杏儿跟他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在山里避雨,回来以后名声什么的还要不要了?是不是得让他家来跟杏儿提亲……哎呦……爹,你干啥啊?”
他的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老许头一巴掌,牙关一下子咬住,差点儿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尖儿,嘴里顿时满是血腥味儿,疼得他眼泪差点儿喷出来。
“呸!”他朝地上啐了口血,含混不清地说,“爹,你还真下狠手。”
“让你个兔崽子胡说八道!”老许头朝他屁股踹了一脚,“外头雨小多了,滚回你家屋去吧,别跟我眼前儿招我来气。”
“得得,我这就走。”许老二下炕,伸了个懒腰,从墙角拿起油纸伞,趿拉着鞋回了自家,甩了一裤腿儿的泥点子。
刚要上炕就被李氏抓住骂道:“我的个祖宗,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炕上的铺盖都是前几日刚洗的,你浑身泥汤子就往上躺,这是打算累死我好再找个年轻漂亮的?”
说着话就把许老二拽下来,见他站着不动,便伸手去扯他的腰带,打算把他的外裤扒下来泡上。
许老二却懒洋洋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笑着说:“我兜里铜钱儿都没有一个,那什么娶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
李氏反手就是一巴掌,横眉立目地说:“那你是说,你若有钱便去找了?”
“我找什么啊,有你这个骚娘们儿还不够?”许老二牛皮糖似的黏过来,“你这老娘们儿,男人刚进门你就急得上来解裤带子,天天把我榨得死干,我拿什么去找别的小娘子……”
李氏装模作样地跟他拉扯了两把,便半推半就地躺在了炕上,刚要张嘴说什么,声音猛地一个拔高变调儿,缓过来气儿就给了许老二一巴掌,嗔道:“你个死鬼,猴急个什么。”
“你不是说老子找小娘子么,我就让你这小娘子看看老子的本事。”许老二说罢朝李氏身上胡乱啃着。
两个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许久,许老二身子一抖,整个人便软下来趴在李氏身上,却也不愿意抽身,嘴下还乱啃着说:“今天杏儿跟山子去跑山,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听老四说山子家条件挺好,老三家这回可是捡了便宜,就杏儿那泼辣性子,过几年也未必找得到人家,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山子家也没法儿推辞了。”
李氏一听这话,猛地抬腿把许老二从自己身上踹下去,抬手捋了捋头发问:“山子家条件挺好?”
“嗯,老四这么说的,他家又种地又跑山,来钱儿多。”许老二被踹下去得很不情愿,这么猛地一抽动,似乎又来了兴致似的,翻身搂住李氏又要求|欢。
“你个憨子,滚一边去。”李氏气道,“你既然知道山子家条件好,咋不帮自家闺女谋划谋划,脑子里惦记的都是别人家的,难不成许杏儿是你跟老三媳妇的野种?”
“你他妈的说得这是人话吗?”许老二梗着脖子嚷道,“这不是事儿赶上了,我就那么一说,你急个屁啊!”
“去去,跟你这样的憨人没啥可说的。”李氏这会儿的心思已经全都转到给闺女说亲上头,胡乱披了件衣服起身,算计着该怎么让山子跟自家闺女搭上话才好。
她想到这儿便扭头问:“明个儿你赶车拉我去他们村儿看看,咱先摸摸底儿再说。”
许老二仰面躺在炕上,话都不想说,胡乱应了一声,又扭头去看李氏,见她只披了件长衣裳,两条腿还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上去把人又拽回来,几下子就又滚做了一处,嘴上说:“给闺女说亲什么的,还不如再给我生个儿子是正经。”
李氏原本有些乏了不想再继续,听了这话心里一酸,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儿子哪儿是想生就能生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