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听罢卫长嬴的话,也是一惊,道:“早就听说四孙小姐聪慧无比,非常人所能及,本以为四孙小姐也就是长于文事,不意‘女’红针线也这样厉害。”
“她会的哪里仅仅是这两样?这还是因为她年纪小,若再长些,怕不是什么都要会了?”卫长嬴叹息道,“难怪我才过‘门’那会,二嫂要压着她不许展‘露’才华。如今连我看了她做的绣品都怕见她了!我这做婶母的绣技文才都不如她呢,万一哪天她起了兴致问我两句,我都不晓得要怎么下台?更遑论是其他人,处处被她压着,哪能不心生嫉妒?”
其实从这一点上来看,端木燕语为了‘女’儿也是用心良苦,绝非不疼‘女’儿的人。沈家已经够显赫的了,不缺一个神童,还是‘女’孩子增添的这一份光彩。倒是沈舒颜天赋太高,学什么都是进境惊人,长此以往,不只引人嫉妒,对于沈舒颜自己也不见得好。卫长嬴记得自己才过‘门’时,沈舒颜还是个可爱而略带娇气的小姑娘,如今可不就是藐视众人、傲气十足了?
是以端木燕语压着‘女’儿,不容她随意赋诗‘吟’句,看似按住了沈舒颜出名的机会,实际上却是怕沈舒颜树敌太过、自己也受其害。
“既然如此,何不给四孙小姐打发些事儿做?横竖四孙小姐长大之后嫁出去也是要管家的。”黄氏究竟年长‘精’明,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建议道,“而且这样也可以免了四孙小姐过于清高,以至于不通庶务,往后才高八斗却叫小人‘蒙’蔽。”
卫长嬴大喜,道:“不错!姑姑这主意甚好!明儿个我就叫她到跟前来,先分她些事儿做!”
说完了沈舒颜之事,卫长嬴又问起季固年前托付的事情:“腊月里季老丈来说的季神医的婚事,姑姑这些日子可打听到合适的?”
照着季固那么普通的要求,本来早就该给出大概的答复了。但当时已经快年底了,明沛堂上上下下都忙碌得紧,过了年,跟着又是正月。前两日才过了元宵,卫长嬴就催促着黄氏先把旁的事情放一放,给季园那边‘弄’句话来再说。
黄氏自不会怠慢,这会就禀告道:“按说比着季老丈的要求着实不难找,这西凉城里不说一抓一大把,列个几张单子请季老丈亲自挑选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哪怕是比着少夫人您的意思,想也不很难。只是年前季神医过府来给咱们五孙小姐诊治那次,‘私’下里跟婢子说了些话……却有些为难。”
季固给出的要求简直是庄户里都能抓一把出来,卫长嬴虽然满口答应了,‘私’下里却认为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季去病?哪怕是年岁已长的季去病!
所以她‘交’代黄氏时把要求往高里提了提:务必是读书人家、知书达理的‘女’子!
其实若非士庶不婚这一条规矩太紧,按卫长嬴的想法,论才干与仪容,季去病娶个远支的士族之‘女’也是配的。
纵然违背不了这一条,卫长嬴也想尽可能的给季去病寻个合心人。照她对季去病的了解,这位神医本来脾气就不好,说话刻薄得紧。真娶了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村野贤‘妇’,若不够贤惠,少不得要跟季去病成日里争吵;若是贤惠呢,没准又太懦弱了,成天暗自垂泪的想想就气闷。
若是能够识文断字的‘女’子,没准还能开解季去病几分——这位神医的眼界不低,没点儿有见地的谈吐,怕是他连话都懒得听完就会拂袖而去。
西凉城受沈家和狄人的影响,文风不算昌盛,习武之风倒是弥漫全州。只不过再不昌盛,全城上下还是能够找出几户并非士族的读书人家、并且把‘女’儿也一并教导了的人家的。
卫长嬴本来的意思就是从这几家里给季去病物‘色’少妻人选……
本想这几日下来以黄氏的能干多多少少该有点消息了,哪知黄氏却先说了为难,卫长嬴就诧异问:“我记得那一次季老丈也来了,人前人后的跟牢了季神医。不想神医居然还是跟姑姑说了话?只是这是有什么为难呢?莫非季神医不想娶妻,想要咱们帮他把事情搅了?”
黄氏道:“季神医是用尽了手段才把季老丈支开片刻,与婢子匆匆‘交’代了两句的。他倒没说不娶妻的事情,实际上婢子瞧季老丈那阵势……”
说到这里黄氏也不禁嘴角一翘,微微笑道,“季老丈那阵势,怕是季神医说个不字,季老丈能跟他把老命都拼了!神医如今哪里敢不依呢?”
“其实我觉得季老丈虽然霸道了点儿,但这件事情做的还真没错。”卫长嬴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微微而笑,道,“季英这一支人丁凋零,早先的时候,季固是否存活于世,季神医也是不知道的。季神医却一直不娶,膝下至今空虚……也难怪季老丈要替他急。”
黄氏叹道:“神医也说了这个,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神医也不是无心于婚姻大事,本也是想娶个贤德的‘女’子好生过日子的。”
卫长嬴不禁道:“那为何没娶?难道季神医有什么上心的‘女’子……出了什么事儿?”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少夫人也晓得,季神医少年时候,沦落坊间,很吃过一回苦头。”黄氏解释,“那会子季神医没少受委屈!后来因为治了咱们家大老爷,声名鹊起,身份跟景遇都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落魄之际许多藐视欺侮他的人纷纷转了态度,挨个上‘门’去给他赔罪。甚至有人还把‘女’儿强往他身边塞……神医难免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就没再提过这些事。”
卫长嬴心说我道季去病好端端的怎么不成婚呢?原来是被这些人‘弄’得烦了,后来他又越来越有名,更加不待见这些人……她笑着道:“我晓得姑姑的意思了:神医不喜趋炎附势之人,是也不是?其实神医却也多虑了,这样的人咱们哪里能看得上?更不要说推荐给他了。”
黄氏笑道:“也是因为季老丈催促太紧,季神医又是猝不及防,这不,就怕季老丈胡‘乱’点了鸳鸯谱,叫神医为难。”
卫长嬴点头道:“婚姻大事,我自不会坑了季神医的。”
说到这儿,想起来就问,“贺姑姑这两日怎么样了?”
提到贺氏,黄氏嘴角笑意又增加了几分:“婢子早上还去看过她,如今已经不怎么吐了。”
……贺氏是在卫长嬴随夫从迭翠关回来没多久再嫁的,嫁的人当然就是江铮。
为了促成这一对,卫长嬴跟黄氏也算是狠狠‘操’了把心。
好在这夫‘妇’两个也真是有缘,这不,年底的时候,贺氏请黄氏帮着看了看,果然是有了身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江铮还没等卫长嬴晓得,就亲自到后堂跟卫长嬴替贺氏求恩典,让贺氏暂且免了一切差使,专‘门’安胎。
卫长嬴知道后,自无不允,中间少不得打趣几句江教习好生心疼贺姑姑……本来贺氏身体健康,她又是生养过的人,无论黄氏还是卫长嬴都认为贺氏这一胎不会不顺利的。
然而世事难料,还真让江铮替妻子求体面求到了——贺氏自有孕起,几乎成日里吐个没完!黄氏请了季去病亲自诊断开‘药’,也不过缓解。
万幸的是贺氏虽然吐的厉害,但饮食如常,黄氏日日过去给她诊脉时也未觉有碍,这才松了口气。
卫长嬴对这个‘乳’母的感情甚至更在对黄氏之上,闻说她大好了,很是高兴,赞了黄氏几句,就打发她下去。
晚上沈藏锋回了后堂,卫长嬴看他一头的汗,一面吩咐人去备水让丈夫沐浴,一面笑问:“又跟藏机他们练手了?”
“两个小子成天不安分。”沈藏锋话是这么说,眼中却带着笑意,接过妻子递来的帕子擦着脸,道,“我好容易打得狄人不敢靠近边境,他们倒是成天惦记着再启烽火!不好生收拾他们一番,被底下人一捧,还真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得了。”
卫长嬴笑着道:“五弟跟六弟年岁也长了,你就算教训他们好歹也留些体面,别叫他们下不了台。”
“我理会得。”沈藏锋见使‘女’都在堂下,无人抬头,趁机探头,在妻子腮上一‘吻’,低笑道,“方才把下人都打发了,就我们三个在演武厅里……连小厮都没打,想怎么揍就怎么揍,不会叫他们再有跑来跟你求饶的机会!”
卫长嬴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指点一点他颊:“哪有这样做哥哥的?变着法子欺负弟弟们。”
“是吗?我怎么听说长风他也是被你打习惯了的?”沈藏锋笑着一捏她鼻尖,“我这样的哥哥不好,你这样的姐姐呢?”
“敢说我不好,讨打!”卫长嬴作势‘欲’打,沈藏锋赶紧求饶——夫‘妇’两个笑闹一阵,言归正传,卫长嬴就好奇的问:“五弟跟六弟做了什么以燃烽火?就狄人如今的情势,怎么可能继续跟咱们大魏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