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附近的茶庄、西四巷、息云居、雁归楼……
凡是陌桑平日里爱去的地方,宫悯都跑寻过一遍,可是一直到天亮也没有找到陌桑,心像是泡在冰水里,无奈地往于飞堂走。
走到于飞堂外面,宫悯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看着上面三个字,他还没来得及跟桑儿好好“讨论”这个名字的意思,她就已经不知所踪。
此情此景……
想必桑儿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他,也是像他这般站在门口外不愿进去,不为别的只是不愿意面对里面的人,若是她又会去向何处。
“主子,天亮了,属下觉得以夫人的性子,不定又回到茶庄等您。”赢戈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家主子,主子找不到夫人都要崩溃,大约忘记了夫人跟他一样急着想要见到对方。
他的声音刚落,宫悯已经消失在眼前,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城门。
“……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宫悯刚刚走到巷子口,蓦然听到路口边传来念诗的声音,遁声看去,只见酒肆老板一边卖酒一边念念有词,马上刹住脚步,走上前就又听到老板继续念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消万古愁。”
这么好诗句,绝非老板所能作,定是桑儿无疑。
宫悯马上走上前问:“老板,如此好诗,不知从何处听来?”
雁城民风豪爽,到没有那么多的小九九,听到宫悯问,见对方还是翩翩公子,老板头不假思索道:“是昨夜住在对街客栈的姑娘随口吟的诗,姑娘还说何以解忧愁,唯有刀子烧。喝得兴起时还跳到屋顶上舞剑,剑招轻灵,再加姑娘的品貌,以及当时漫天的飞雪,说她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闻言,宫悯激动地拉着老板的手问:“老板,那位姑娘今早可有离开客栈。”
“这个小人不是很清楚,公子可以到客栈问问老板,说实话今天可有不少人打听姑娘的事情。”
“谢老板。”
声落人不见,酒肆老板怔在现场,他这一大早是遇着什么人呀?不会是仙人吧。
宫悯匆匆来到客栈,走到柜台前迫不及待问道:“老板,昨天吟诗的姑娘可有离店,她还在店内吗?”
客栈老板抬头看一眼宫悯,国;愣一下不耐烦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不是一早就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现在怎么又来问。”
宫悯心里一凛,难道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来问过不成,抓住客栈老板的衣领,大声道:“老板,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什么已经来问过你。”
老板被宫悯的激动吓了一大跳,很快就恢复正常,振振有词道:“不是已经告诉过你,那位姑娘在另一位公子的陪同,去了城门等人,年纪轻轻就如此健忘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老板的话,宫悯整个颗心都凉了,马上奔向城门。
莫说是宫悯震惊,连赢戈听到这样的答案心中也骇然。
世间只用一个主子,若出现第二个,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别人假扮的。
假扮成主子的模样,自是要接近夫人……
想到这里,赢戈都不敢再往下想,赶紧跟在宫悯后面,迅速前往城门。
同一家茶庄,同一个雅间,同一扇窗前,陌桑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表情木然看着城门,手里依然捧着一坛酒。
弥生把一碗热粥放到陌桑面前,盯着她手里酒坛道:“郡主,您昨天几乎没吃东西,却喝了不少酒,现在又一早空腹喝酒,刀子烧酒性烈会灼伤肠胃,还是先喝碗热粥养养胃。”
陌桑看也不看道:“我没胃口,不想吃,你吃吧。”下一秒却仰起头,直接往嘴里倒酒。
酒水从嘴角溢出,陌桑随意抬手一抹道:“弥生,你说夫君今天会回来吗?他答应过我,今天要帝都,他从不失言……”猛地灌自己一大口酒,可是他昨天失言。
这个问题弥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道:“属下不知姑爷是否已回来,不姑爷若回来一定会去于飞堂,或许此时正在四处找郡主您。”
这不是废话,宫悯若回来当然会寻自己,陌桑完全不理会弥生的劝止,一口一口地灌酒。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绝望,可是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尽头,这种感觉挥不去,剪不断,理还乱。
门突然吱吖一声开了,弥生知道陌桑最恼别人不请自入,正要怒色喝斥时,却惊讶发看到自家主子日思夜想的人站在门上,连忙把到口的话卡住,欣喜道:“郡主,您快看,姑爷来接您,他没有失言。”
宫悯一袭雪色裘站在门上,看着坐在窗前长发散落身后,月白色衣衫,昂首,举起酒坛往口中倒酒的女子,面上划过一抹惊艳。
大约是发现自己失态了,回过神后,玉面含笑道:“桑儿,一个人喝闷酒会伤身,为夫陪你喝一杯如何。”
“姑爷……”
“你休要多言。”
弥生正想说陌桑不能喝酒,就被宫悯冷声打断。
到口的话蓦然被打断,不由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宫悯,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很陌生。
他明知郡主有伤在身,饮酒会加重伤势,怎么突然主动陪郡主饮酒?
再者姑爷可从未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过,今天是一反常态。
宫悯并没有理会弥生的打量,两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走近陌桑,眉宇含笑道:“桑儿,为夫来迟了,让你苦等一夜,就罚为夫饮光这一坛酒可好?”伸手似是要夺下陌桑手上的小酒坛。
陌桑眉头一皱,微微一闪避,躲开宫悯的手道:“你不配喝本郡主手里的酒,打哪来回哪去吧。”
宫悯只当是陌桑恼自己来晚,当即躬身拱手赔不是:“桑儿,是为夫错了,不该因为遇上难得一见的敌手便忘记了时辰,害桑儿空等了一个晚上。”
闻言,陌桑眼眸微微眯起,把宫悯上下打量半天,懒洋洋道:“你没有听明白本郡主的话吗?本郡主让你滚,本郡主一看见你就觉得你面如可憎,所以昨晚谁让你忘记了时辰你就滚哪去,别打扰本郡主饮酒的兴致。”
“桑儿……”
“弥生,赶他走。”
陌桑冷冷打断宫悯的话,直接让弥生赶人,怎么看都像是妻子在对丈夫在使小性子。
宫悯看在眼内,暗自地得意地勾起唇角,上前道:“桑儿,真的舍得赶为夫走?”眼波流转,语气十发煽情,仿佛真的随时会远离。
看着宫悯面上的微笑,陌桑放下酒坛,回头对面前男人妩媚地一笑,抬起手勾勾手指,示意宫悯上前,习惯地转动着手上的手镯。
待宫悯走近时,口里轻吟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宗之美少年。”
“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宫悯复念着这两个词,面露惊喜道:“这是桑儿送给为夫的诗吗?”
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不由再走上前几步,近距离看着陌桑的容颜,眼里不觉一波惊艳羡,脚步不由自主再往前迈进,想要把佳人拥入怀里。
陌桑酒气氤氲的脸,面飞桃花色,格外妩媚,勾人一笑道:“不错,是用来形容我家夫君,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宫悯面上怔一下:“桑儿真会说笑,我不就是你夫君,为夫就在你面前。”
陌桑樱口里发出一声妖笑:“我家夫君一笑,本郡主就会忘记周围的一切,他若连续对我三笑,本郡主鼻血就该喷出。”
“你不是他”陌桑十分肯定道,玉臂一挥,两支短箭突然射向他的面门。
面前的宫悯只是微微一侧身轻易避开两支利箭,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陌桑看穿也不惊讶,面上笑意更深:“容华郡主,就算本督军是假的,看着这副皮相上也不应该下此毒手。”
陌桑冷冷一笑道:“休得狂言,本郡主虽不知道阁下是谁,不过可以告诉阁下,凡是擎教的人,只要敢踏入大鸿的疆土,休想活着离开。”
此言一出,面前的宫悯目光一沉:“容华郡主,真会说笑,本督军跟擎教有关系。”
能自称本督军的人,自然是前天才见过的君无涯。
想到此陌桑面带笑容道:“怎么,我家夫君昨夜没有告诉无涯公子,凡是擎教中人在我大鸿境内皆无处可遁,莫非阁下今日也想一试此法。”
君无涯没料到不仅伪装被揭穿,连身份也被识破,更没料到会连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也暴光,目光里多了一丝阴鸷,面上轻声笑一声道:“容华郡主能识穿本督军的真面目,定然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们,本督军想请容华郡主走一趟,你我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那就要看无涯公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本郡主带走。”
陌桑广袖一拂,一道细小的银丝骤然如灵蛇吐信,一丝蓝芒在阳光下闪现,很明显上面淬过剧毒。
君无涯抬手一弹,就把袭来的银丝弹开,面上笑若春风道:“本督军喜欢柔弱听话的女人,今日只好委屈容华郡主,待本督军废掉你一身的修为,你自然会乖乖跟本督军走一趟苍穹岛,跟掌教大人们讨论讨论识别我擎教众人身份的法子。”
看到天蚕丝被对方轻轻弹开,陌桑心中骇然,当下明白对方的武学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自然也不会恋战,暗暗旁边的炭炉一指。
弥生得知面前的宫悯是假的,早把注意力在集中到陌桑身上,陌桑一动他发现她的指示,不被察觉地眨一下眼睛,眼角余光落在炭炉上,真气暗凝娶于掌上。
见弥生已经准备好,陌桑猛然把面前酒坛拍出。
酒坛快到君无涯面前时突然碎开,一簇火苗骤然出现,点燃面前浓度极高的烈酒。
君无涯本能地闪避,趁着他闪避的一瞬间,陌桑已经迅速从窗口逃离空间狭小的雅间,稳稳落在城门前面。
玉掌横于胸前,对趣÷阁直站立在城门前的轩辕彻道:“快传信,君无涯来了……”
“容华郡主,你以为这些人能拦住本督军吗?”君无涯紧随而至,不过由于他顶着宫悯的面孔,让在场的将士愣了一下。
“点烽火。”轩辕彻一听声音便知对面的宫悯有问题,毫不犹豫地命人传信,大声对旁边的士兵道:“此人自称本督军,当是敌军新上任不久的督军君无涯,大家务必要保护好郡主。”
“凭你们……”
君无涯讥讽地一笑:“容华郡主,你要白白牺牲他们保存自己吗?”
陌桑深知君无涯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即便没有受伤也必能跟他抗衡,咬咬唇道:“蚁多咬死象的道理,无涯公子应该懂吧。我们的修为确实与相差甚远,却并非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说着举起手打了一个手势,弓箭手马上作好准备。
惊得在场的将士们一愣,想不明白这位盛名在外,看起来脆弱易碎的容华郡主,为何会懂得军中的暗语,而且他们为何要服从她的指令?
真是让人费解。
君无涯看到这一幕,眼里一波惊艳,看着面前清冷如雪玉的女子,面带笑容道:“早闻容华郡主十岁余便以男儿身入伍,十二岁打败现任威远王,更是经历当年落雁滩一场混战,方才一见郡主打的军中暗语,以及震慑三军之势,可见传言不假。”
“你既知本郡主有领兵之能,震慑三军之势,也知道本郡主当年之事,就应该知道本郡主对此地的了解,只需依仗他们,以及城门四下的机关,就能把你这道境高手生生困死在这里。”
陌桑下巴微扬,傲视着君无涯,漫不经心地一笑:“无涯公子,再加上本郡主手上还有能克制你们修为的药物,你说你有几成把握带走本郡主。”
用言语转移君无涯的注意,暗暗一按随心如镯的机关,把墨剑握在手上,指着君无涯。
君无涯看着陌桑手上的墨色短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陌桑的手段可是连圣殿的副殿主都能被算计到。
他的犹豫陌桑全看在眼内,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道:“无涯公子,本郡主虽是女儿身,近日又疏于修炼,幸得天赋过人,也堪堪进入九境,放手一搏,还是能拖到夫君赶来的一刻,只怕到时候你想逃也逃不掉。”
“九境?”君无涯讥讽地一笑:“你跌落玄虚洞受伤颇重,还能动用九境之力吗?”
“无涯公子试一试,不就知道是真是假。”陌桑似笑非笑地看着君无涯,一边暗暗冲破上官老神医设下的封印。
磅礴的真气一点点自封印的经脉溢出,陌桑的气质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站在旁边的普通将士都几乎忍不住要跪拜在地上。
“疯子。”
君无涯怒喝一声道:“陌家的人果然不怕死,本督军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毫不狂怒朝陌桑出招。
陌桑冷冷一笑,强忍着真气冲击经脉的痛楚,手中墨剑刷刷舞动,毫不犹豫地朝君无涯劈出两剑。
剑风猛烈,剑势如虹,剑速如疾风扫过,三者合一,所带出的巨大力量,轩辕彻没有料到陌桑的修为竟高到如此境界,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逼得退开一丈远,一脸震惊地看着陌桑。
陌桑无暇理会别人的情绪,依然从容不迫出招,每一招都带着可怕的力量,可是却无奈不了君无涯。
君无涯却一边闪避一边道:“容华郡主是聪明人,九境在风擎大陆上确实能入强者之列,可是在道境者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为何还要负隅顽抗,莫非宫悯根本不在城里,你才不得不强出头。”
他的字里行间充满讥讽,若是以往陌桑一定会回他几句,只是她此时每出一招都必须承受着强大的痛苦,根本无暇理会其他。
君无涯见陌桑每一招皆毫无保留拼尽全力,大有要跟他拼命的架势,虽然疑惑出手却毫不犹豫,一招一式全指向陌桑的要害。
陌桑话里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大鸿皇朝众人掌握了一种,能识别他们身份的方法。
今日若不能拿下陌桑,他日君家和擎教定会为大鸿皇朝所亡。
轩辕彻和后到的弥生看着两人交战皆是心惊胆战,以他们的武学级别,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两人一来一往拆了近百招,君无涯的面色已经沉下。
想不到他以一个层次优势力压于陌桑,眼下不仅不能轻松拿下她,甚至无法伤她一分一毫,若传出去让他情何以堪。
“陌桑,你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君无涯忍不住出声问。
“无涯公子,你所谓道境也不过如此,本郡主倒真看不出你的优势在哪里?”陌桑当着众人的面,对君无涯一阵冷嘲热讽。
君无涯勃然大怒,怒声道:“陌桑,本督军不过看中你有几分才华,想邀请你前往苍穹岛小住,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本督军不必对你客气,让你见识见识道境强者的厉害。”
想到自己已经在陌桑身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万一宫悯赶国到后果难以预料,回身猛地朝陌桑拍出一掌,竟然是出尽全力,惊得旁边观战的弥生和轩辕彻同时发出一声惊唤。
“郡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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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突然头痛发烧,从诊所回来时已经很晚,也没有力气码字,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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