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菲拉雪饼店是l市著名的西饼专卖。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的政界商贾、明星大腕就将其视作高贵权力的象征,这里不同于传统的西饼售卖,只为尊贵的客人提供私人定制,完全按照客人心中所想而定,百十多年来,成千上万的西饼设计顾问为各类尊贵的人群服务,不论顾客的要求多么不切实际,拉菲拉都一定可以满足,而且从没有一个重样的。
聂祺峰此刻正站在拉菲拉部分样品展示柜前,看着各式各样造型精美的蛋糕不知所措。对于一个连喝咖啡都只选择黑卡的人来说,甜食究竟有何趣味之处,真是不知所云。
可是偏偏那个蠢女人最爱的就是甜品。
每次出状况似乎都和甜品有关。
俩人的邂逅是因为游轮上免费试吃各类甜品,而翩然死命上前抢才会发生的,聂祺峰清楚的记得,当他拖着这个穿着至少七种颜色在身上的“彩蛋”走过人群,厉声逼问是谁指使她将冷香儿推入海中的时候,她的嘴角和衣服的上还斑点的流着两三点,似乎是可可又或者是浓咖啡类的东西吧。
聂祺峰的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当日花翩然一身狼狈,沮丧无助的样子,嘴角划出一道不经意的弧形。狐狸眼微眯起来,整个人仿佛要透过玻璃窗看穿这些造型各异中,哪个才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忽然一个玛丽莲梦露造型的样子跳入聂祺峰的眼帘,略一招手,身着店员服饰的经理微笑着迎上来。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请帮我制作一个这样……这样……的……
聂祺峰一面向经理比划着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样子,一面忍不住在心里想象翩然看到这个成果会怎样怎样。
一小时后,聂祺峰拿到自己想要的。
走出拉菲拉,满大街都是欢快的人们。聂祺峰心中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快乐,自从救回翩然,一向泼辣又有些刁钻的小丫头竟然听从他的安排,事事亲力亲为让这个从来不曾为别人操半点心的大少爷经常出糗,可却乐在其中,心底里时时涌起莫名的感动,似乎只要看着这个丫头在眼前就心安很多。
走过街角,橱窗里一个扎小辫的娃娃吸引了聂祺峰。
大大的眼睛,蒲扇的睫毛,两个冲天小辫子,粉红小短裙……他不知道这是电影《怪兽公司》里那个唱着“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的小女孩莫纳,可是却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入一种莫名的感动。
最近聂祺峰似乎被点中了痛穴,动不动就会有莫名的鼻酸,似乎害怕失去什么,又似乎失而复得般的惶恐。
聂祺峰决定将这个娃娃带回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娃娃”。
聂祺峰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内黑着灯,漆黑一片。
轻轻的点亮壁灯,蹑手蹑脚走进卧房,床铺整齐空无一人。
聂祺峰慌忙推开旁边房间,没人。
卫生间……没人……
厨房……没人……
团团转了几个圈,聂祺峰风一般的旋出门去。嗵……撞门声重重的将精美的西点盒子和莫纳娃娃留在黑暗中。
大街上空寂极了,漫无目的的走,已经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已经不知道人在哪里心在哪里,拖着百来斤的身子是否已觉得疲惫,聂祺峰空洞洞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往日叱咤凌云,不可一世,冷峻孤傲的聂祺峰已经没有半点踪迹了,除了名字还叫聂祺峰,花翩然真的不知道,这个把自己的性命刻进骨头里的聂祺峰已经被她深深的彻底的打败了。
聂祺峰不知疲惫的逐条巷子逐条街道寻找着,黑夜里,似乎l市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只有这个好像疯了的男人还在继续不知所谓的翻找,仿佛要把花翩然从地底下刨出来!
……
手机一阵震动,聂祺峰烦躁的拿出手机。
“喂!”
“聂!我要回法国了,你要好好照顾花花!”艾伦在电话里郑重的道别。
聂祺峰嘴角一扯,我到哪里照顾她,我都不知道她又逃到了哪里?为什么又要逃啊?我就那么可怕吗?难道我做的一切你都不能明白?
“喂!喂!聂!你听的吗?”艾伦听不到回音,焦躁起来。
“艾伦,她走了,我找不到她!”
“什么?”艾伦傻了。
……
马克酒吧里,一群人疯狂的扭动着身体,随着电子乐的节拍夸张的摆动着手臂,几个黑人嘻哈打扮,脸上和手臂都用荧光粉涂着夸张的图案和字符,舞池里热浪翻滚,强烈的音乐能掀翻整个太阳系。
花翩然拖着酒瓶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半个身子趴在吧台上,侧脸微醺。
翻转的灯光打在周围人脸上身上,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感觉让花翩然感觉很嗨,仿佛心脏全部打开,好舒畅的感觉。
“onemore!”花翩然拍出一张大面额放在吧台上,水吧小哥迅速递上一杯伏特加,眼前这个亚洲脸的姑娘酒量真不赖,已经连着好几杯了,还能在这里坐着,也算是条“硬汉子”了。
不远处一个同样亚洲脸的男子盯着这里看了一阵,起身推开身边百般献媚的女人,径直走到花翩然的身边,扶着花翩然的肩头,顺势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右手扶着她的腰,咧咧切切的歪扭着走出马克。留下行李包上的鬼脸嘟嘟面无表情的看着舞池里的一切。
“唔……你干嘛……”
花翩然摇晃着站立不稳,扶着墙一阵眩晕,想吐……
胡乱抓扯着似乎是一个男人的领带,啪!一个巴掌把花翩然扇的眼冒金星,晕的更加厉害。花翩然只觉得被人用力按着头靠在墙上,冰冷的墙面似乎要吸干她体内所有的温度。亚裔男子粗鲁的伸出舌头将头埋在花翩然的脖颈,好似几百只狗毛茸茸的舔舐脖颈胸口……
花翩然想要挥拳拨打开这些,手臂被重重的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唔……哇……
喉头一阵翻涌,花翩然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冲口就将胃里翻腾的一切汹涌而出。喷洒的那些舔舐她的狗头措不及的闪开。
“啪……啪……头脸不知被扇打几多次,直到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
刺骨的冰冷,吞噬着体内的暖流,不停的倾泻而出。
冷……冷……
花翩然想要裹紧自己,让暖留住,让身体不要冷,让心不要冷,想要的太多,可怎么可能?脑中的记忆残存的碎片足以将她淹没,满满的聂祺峰,全部的聂祺峰,花翩然没有了自己,没有了别的残留,逃,能逃开吗?
……
雪白的床单上,花翩然仍在沉沉的睡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将硕大的床压出一个小窝,眼窝处深陷下去,本来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显得干瘦惨白。
脸颊上旧伤未愈又添新痕,虽然已经清洗过,但明显还是能看到随处可见的肿胀青紫,聂祺峰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原本狡黠的狐狸眸子此刻灰白的露出一丝凄凉,嘴唇泛着黑紫,显是多日没有合眼好好休息,原本健硕的身体露出了颓废之态。
古医生已经来过四次了,花翩然体内的冰毒成分已经基本释放了,一直昏睡的原因连医生都没办法解释。马克酒吧是l市有名的溜冰场,来玩的大多都是“冰族”,花翩然连喝了几杯伏特加都是兑了料的。
原来艾伦得知花翩然出走后,爱丽丝马上联合l市警力,迅速地毯式搜罗,终于在马克酒吧后面的巷子里找到已经冻成一团的花翩然,如果不是浑身被呕吐的秽物包裹着,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古医生利用药物制剂暂时控制住了花翩然体内的毒素,但是昏睡中的花翩然却几次高烧不退,甚至一度烧到42度。
聂祺峰日夜守护着花翩然,不让任何人碰她,即使已经困的走路打晃都决不让翩然离开他的视线。终于,花翩然恢复了平稳的呼吸,又一次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命。她已经昏睡十几天了,连医生都查不出她一直不醒的原因。
聂祺峰无数次在心底暗叫:神灵、佛祖、菩萨、天主,不论什么神明都好,请你救救她,只要她没事,只要她醒来我决不再逼她,我放手……
但是神明大多只相信人类自己的力量,看着这一切只是袖手等待着并不帮忙。
终于,聂祺峰熬不住,走在走廊内一头栽倒。
走廊这头花翩然昏睡不醒人事不知,走廊那头聂祺峰神志不清毫无知觉。
……
病房的窗台上有一盆绿植,艾伦和爱丽丝隔几天来看花翩然时都会给花浇浇水,护士说这绿植是可以开花的,可惜谁都不知道开花什么样子,谁都没有见过开出的是什么花。
那一天,花翩然清楚的记得听到了花茎舒张的声音,轻薄的叶子打开,拔出花蕾、迅速的着急似地吐出蕊,那一日,和煦暖阳照耀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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