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愆阳一言不发,微微躬起身低声道:“上了。”话音方落,整个人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然而楚愆阳的攻击并不是朝着傲因去的,他手中的飞刃径直朝着那具青铜棺材而去,即便是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光是撞击所发出的尖锐之声,也足以叫站在棺材上的傲因发狂,然而它并不愿离开那具棺材,仅仅是挥舞着双手抵抗着楚愆阳的攻击。
它的双手抓住飞来的刀片,紧紧握在掌中,两边的刀刃深深地刺入它的手掌,鲜血顺着它的肩膊滴到青铜棺上,傲因发出低沉的闷吼声,它对于疼痛不是很敏、感,这种程度的痛觉对它来说像是在挠痒痒。
这傲因看似有些智商,却并不如楚愆阳所想像的聪明,亦或是说这青铜棺材里的东西对它尤为重要,它为保护这东西而丧失了理智,因此并没有看到偷偷迂回到它身后的秦召南。
如果楚愆阳猜的没错,这棺材里放的应该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而是一个简单的衣冠冢,据他所知,傲因在凶兽中虽然以狡猾闻名,但一来它早已绝迹许久,二来傲因凶残成性,并没有什么怜悯珍惜之心,绝不会为了守护什么而放弃攻击猎物。而这里的傲因的行为却与书中记载不符。
简单地说,眼前的傲因可能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傲因,而是赵佗为了让它有足够的智商和强大的身体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培育出来的,这个傲因之前可能是一个人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它拥有自己的思考和记忆,虽然在成为傲因之后,大部分记忆都丢失了,但是模糊的感知能力还在。
而青铜棺里放着的正是让傲因有着模糊感觉的东西,它不明白这种感觉,却受之影响,进而留在此处,它守护的不是赵佗,而是这个青铜棺。
楚愆阳又运起机括,两道寒光自袖中飞去,插入傲因的身体,卡在它的骨缝里。另一边秦召南已绕到傲因的背后,等楚愆阳给了他一个可以进攻的眼神,他蓦然从棺材旁窜出,扇柄朝上,利刃朝下,自傲因的脖子斜斜刺入,扇尖从傲因的正面刺出,鲜血飞溅。
傲因适才有了感觉,它想用手去抓扇子,然而两只手已被楚愆阳的丝线束住。它发狂般地挣扎着,若在平时楚愆阳铁定得被这股强大的力道甩出去,现下他服用了丹药,才勉勉强强与之相抗衡。
“古书上记载说,用烧红的碳可以击杀傲因,不过这乌漆抹黑的地方,连块木屑都难找,更别提炭火了,”秦召南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继续道:“反正都是烧红的东西,姑且就用火折子试试吧。”
秦召南打开火折子晃了晃,火折子燃起了火光,他拿着火折子从傲因脑后的伤口探入,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傲因重重地倒在地上。
秦召南捂着耳朵,感觉地面颤动了两下,一切归于平静,他从青铜棺上跳下去蹲在傲因面前,这家伙显然没死,它还有微弱的呼吸,圆瞪的双目呲裂开来,里面布满红色的血丝,嘴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獠牙。
“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死,只要让它丧失行动能力就够了。”楚愆阳道。他将刀片从丝线上解下来,用丝线搓成一股细绳,和秦召南将傲因绑起来。
“去找辽白他们罢。”秦召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
秦召南凭着记忆摸到沈辽白找到的洞口前,跟在楚愆阳的身后钻了进去。
沈辽白已然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洞穴内响起的细微声音,便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唤道:“愆阳?”
“是我。”楚愆阳应了一声,他爬到问皓身边,也照着他俩的样子,背靠着墙壁,将双腿蜷缩起来,然后伸出手握了一下沈辽白的指尖。
沈辽白疲惫地笑了笑,回捏了一下他的掌心,道:“这块儿墓室的洞口太高了,我们下不去。”
“我这儿有绳子。”秦召南边说着边解下腰间的绳子,将一段递给沈辽白道:“你抓着绳子,我们放你下去。”
在这间不明情况的墓室里,让受伤的沈辽白一人先下去着实危险,不过狭隘的洞穴显然不允许另一个人先越过沈辽白下到墓室里去,但是只要楚愆阳在,沈辽白便觉得很是安心,即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足畏惧。
脚下的墓室里有洞冥草照明,从洞口看下去一目了然,除了众多的陪葬品,还有一个巨型棺椁,只是没有张角墓中的硕大,椁也只是普通木料,但是木椁上绘制了许多精美的图案,看模样,应该是主墓室无疑。
继沈辽白之后,问皓也被缓缓放下,腰间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他的状态稍有好转,直到楚愆阳也安全下墓室,秦召南收起绳子,正准备从洞口跳下来,问皓问道:“含章呢?”
秦召南的双脚刚伸下洞口,闻言立即止住往里跃的动作,为此差点闪了腰,“含章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么?”
问皓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愈发难看,“他……他说要去帮你们,并没有跟着我们进入洞穴。”
“没有呀,”秦召南一脸茫然,“在我走之后就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了。”
话说到这里,恐怕任何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问皓想起含章之前的异常举动,似乎含章所有的举动都在将他的猜测往最不愿意接受的地方靠。问皓紧握着拳头道:“他有可能回之前那棵树那儿去了,之前我看他的眼神不大对,但是没往深处想,何况,他要那棵树作甚?”
楚愆阳此刻也不再淡然,他面色阴沉道:“不管他作甚,先找到他再说。”
“我去罢。”秦召南说:“你要再上来也麻烦,他们两个伤员还需要人照顾,傲因已不足为患,我一个人能应付。”
“万事小心。”楚愆阳道。
秦召南应了一声,便消失在洞口。
楚愆阳回过头望向沈辽白,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流光溢彩,直直地像要望进沈辽白的灵魂深处去,他走上前去握住沈辽白的手,将他拉到怀里,却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拥着,心意相通,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就能明白对方所想。
这仅仅是一瞬,却好似一生那般长,沈辽白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努力地忍住即将落下的泪水,拍了拍楚愆阳的肩膀,回头去看问皓,问皓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倒叫沈辽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面皮薄,现下惨白的面色浮出两抹红云,看起来倒有了些血色,他问皓道:“别担心,含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罢。”问皓叹了口气,兀自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背靠着墙坐下,“其实我早应该发现,只是不愿意相信,如果他不是含章,那真正的含章在哪里?会不会已经……”
那两个字他终究不忍心说出口,沈辽白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他坐在问皓旁边,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楚愆阳道:“我从鱼眼上掉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楚愆阳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道:“没有。”
问皓轻笑了一声,道:“我自然不如大郎这般有魄力和淡定,那人虽然与含章一模一样,但内里却不是含章,如此一来,这个人是谁?”
沈辽白揉捻着袖口,问道:“含章是在出了张角墓之后才变得不正常的罢?”
问皓点了点头,“我那时以为他大病初愈,因而不甚在意,而后他除了偶尔不正经之外,便没有不正常的地方,那都是在进这个墓之前的事了,该不会是……”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沈辽白想要拢起双手时,才发现双手被楚愆阳握住掌心内,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出了问皓想说的话,“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受树枝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的?”
问皓面色铁青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太爷说的仙人的惩罚?”
“莫要轻易下结论。”楚愆阳呵斥道,他分明感受到沈辽白手指的轻轻颤动,他大概又想起了沈影青,万幸的是,他那时候掉到陪葬坑里,因而并没有看到傲因房外花园中的血迹。
却见沈辽白摇摇头,道:“问皓说的未必不对,至少我们曾经假设这树枝对人是有一定影响的,当时含章受了重伤,处在昏迷状态中没有自我意识,或许是在那时被树枝影响了罢。”
“若是我们了解这树的真正用途就好了,”问皓叹道:“死的也好,活的也好,我们都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沈辽白有些吃惊,“这墓里还有没有枯死的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