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发现手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紧抠在旁边的假山石上,居然将手中的指甲抠断数个,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不恨,只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以自己身负的使命为主而忽略自己的感情。
原来并不是这样!
如今以了这处处都勾起回忆的地方,见着了熟悉的人和曾经熟悉的景物,熟悉的路和熟悉的氛围,她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里,所有的爱与恨,都还那么的强烈,丝毫没有减弱。
她恨……恨他的无情。
恨自己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过他!
恨自己的天真……
更恨自己被蒙蔽了的双眼,对不起师傅杨筠松的教诲,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尹白玉,也对不起青菀。
她蓦然从怀里拿出那部金书铁卷,赌气地狠狠扔在地上!曾经的沈婥,为他付出了一切,为何就没有得到这金书铁卷?!为何他就要那么狠毒的杀死她!如今安歌做了什么呢?竟使得他将金书铁卷奉上!?曹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竟是自己与自己较起劲儿来!
这时,有一人走近,将金书铁卷捡了起来,道:“这东西多少人求而不得,你却将之如此弃之,可见你真的是不想要命了。”
安歌抬眸一看,一人身着青衣,眸光寂寂,竟然是况离。
安歌走过去,一把将金书铁卷夺回自己的手中,“谁说我弃了它?我只是不小心把它掉在了地上而已。”
况离淡然地道:“那自是最好。”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安歌的手指上,安歌将袖子拉长了些盖住自己受伤的手指,强压下刚才莫名起来的恨意,平声平静地道:“听说,你是淳于光的弟子?”
况离略略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是。”
“那你的师叔就是杨筠松了?”
提到杨筠松,况离的目光微微一凝,脊背微微地僵硬了下,“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你不要对我这么戒备啊,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我向来很崇拜杨大师,想找机会拜他为师呢!现在即有你这层关系,想必我拜师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这几日如果有空,你带我去拜师如何?”
她是想着,若是他能带她一起回山,虽然日子不能回到从前,却也是满足了几年来想再团聚的素愿。
“不好意思,我没空。再说,你所说之人,已然逝世,你不知道此事吗?”况离道。
“什,什么?!”安歌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轰地响了一声,蓦然冲到他的面前,狠命地撕扯着他胸前的衣裳,“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逝世了?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你不要乱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况离微蹙眉头,很是不解地问。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安歌,此时的她是安歌,不是沈婥!是的,她不是沈婥!她没有在人前为杨筠松大哭一场的理由。抹掉脸上的泪水,她努力地忍着心里的悲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只是一直心来,都想拜他为师,所以听到他已经……”
况离见她红肿着眼眶是真的很悲伤,当下沉默了。
“他,他是怎么……”
“听说是得病而死。”
“得病?不可能……”
在她的心目中,杨筠松并不老,不但不老还很年轻,比淳于光看起来年轻多了健康多了,当然,淳于光陪着那些安阳城内的富商应酬,胡吃海喝消耗生命,自是比杨筠松看起来老多了,没道理淳于光还活着,杨筠松却死了。
况离忽然说:“有什么不可能?人的命运都是上天注定的,如你我这样的人,不是更应该相信天命吗?”
“可,可是……”
况离又道:“还有,上次在树木中,你和小郡王夏炚给我的八字,应该不是你的吧?”
安歌还沉浸在师父杨筠松已死的噩耗中,这时道:“是不是我的又有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像我们这种人,真正的八字除了真正亲近的人有可能知道外,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比如你,你愿意把你的八字告诉我吗?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说不定就会告诉你。”
况离却是微微一笑,“如此我便放心了,至少我不用再回山修练。”
安歌立刻就后悔了,应该让他以为是他卜算错了,让他回去修练是对的。
“告诉你,你这种半瓶子醋不满的人,就该回深山里去,你搅和在这宫里有什么好呀?你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吧!”
“哈哈哈,原来你们在这里。”
随着说话声,一行人走了过来,却是以曹煜为首的一群男子,夏炚也在其中。
安歌和况离一起向曹煜施礼,曹煜一摆手,“不必多礼,刚才在建章前殿众人还说起有关风水师况离况先生及安姑娘,说实话,很多人都不相信女风水师,但朕就偏说,安姑娘要比况先生还要强,可是诸人都不信呀,于是有人提议,让安姑娘和况先生好好的比一场,以自己的实力来证明,到底是男比女强呢?还是女比男强。”
安歌的眼圈还是红着,这时候只想立刻奔到燕山去探望师父,于是道:“皇上,我与况先生大约是各有所长,本来就没有可比性,此事还是算了吧?”
这时,曹炟忽然道:“一定要比,特别是况先生,上次输给安姑娘,这一局不想扳回来吗?难道要让人们提起你,就说你是安姑娘的手下败将?”
安歌怒目向向曹炟,他这是激将法。
然而曹炟的目光让安歌愣了下,他神情漠然冰冷,分明是将安歌当仇人看待的。
也是,他俩本来就一直不合,现在又出了伶儿这档子事情,就算曹煜不知,曹炟定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的,他一不能向皇帝问罪,二不能与曹炟做对,只怕将伶儿之死的责任,都推到了她这个弱女子身上。
这时,安歌便也明白,恐怕这个叫阵不接不行了。
果然,听得况离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虽然不拟与女子叫真,可是既然皇上有令,在下自是配合,愿与安姑娘一较高下。”
安歌冷冷地哼一声,一较高下就一较高下吧,还说什么不拟与女子叫真?
只觉得现在的况离,完全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况离了。
安歌也道:“即是如此,安歌遵命,只不知如何比法?”
曹煜笑道:“如此甚好,即要比,就要认真对待此事。这样吧,正好最近有件奇案,后日,你们便替朕好好的卜一卜。”
皇帝命令已下,众人自等着看好戏好了。
安歌本来打算立刻出宫去,不料又遇到姬静姝,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安歌,笑道:“七妹,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与我好好聊聊。”
安歌心情很不好,不打算应付她,这时道:“你知道那只是我的客气话而已,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好聊的。”
当初,她可是差点儿害死了她,若不是后来请得秦越人将夏炚的伤医好,此时她已经被钟夫人披了几层皮,尸体都扔去乱葬岗了!
姬静姝却并不放弃,又道:“七妹,你对我成见很大啊,却不知,宝禄也被你害得很惨,今日他听说你来了,特别想见你一面呢。”
“也没什么好见了,他若有什么凄惨,也是他自个害的,咎由自取而已。”
“七妹,你当真是这么的心狠?”
“总之,我和你们没话可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便听得一声怒喝,“安歌!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随着说话声,走出一位身穿绛紫官服,胸前纹着虎纹,留着黑色长须,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略微肥胖,看其眉目,发觉姬宝禄与其颇有相似之处,他一双眼睛白多黑少,再加上皮肤如同暴晒后的红,看着就不是温和之人。
冲着安歌冷笑,安歌方知她刚才是故意引自己说那些话的,为的就是让这官服男子听见,这男子不必问,也知道必定是姬父姬成了,姬成现为工部尚书,长年居住在安阳。
姬静姝因为是背对着姬成,是以姬成并没有看到姬静姝那得意的神色,只觉得刚才安歌所说的话实在是令人愤怒,对于自己生病的弟弟不闻不问罢了,还说什么纠由自取!
姬静姝转过身,对姬成道:“静姝参见爹爹。”
姬成嗯了声,“你起来吧。”目光却冷冷地瞅着安歌,“你这个不肖女,见了爹也不知道前来拜见!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姬成对于安歌此刻的表现极为不满。
安歌走到他的面前,却依旧没有拜见,盯着姬成看了须臾,忽然道:“对不起,我并不认识你。”
“你说什么?”姬成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一旁姬静姝也忙道:“安歌,他可是咱们的父亲呀!”
“我并不认识你。”安歌再次肯定地说。
姬成气极,抬手就要打安歌,安歌不但不退,反而道:“我有理由认识你吗?我娘亲告诉我,我父亲在我出生后倒是回过两次安平郡,可是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我仅不到一岁,第二次回去的时候,我六七岁而已,可是因为进不去姬府大院,是以根本没有见到您!所以您觉得,我有理由认识您吗?”
姬成听闻,硬生生地将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就算我公务太忙,没有时间回家乡,可是你也不能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却装做不认识吧?”
“我娘亲已经去世,没有再会肯定地告诉我,谁是我的父亲,是以我不认为您是我的父亲,万一只是姬五小姐想和我开个玩笑呢?”
“你……”姬成气结。
就在这时候,却有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年青男子走了过来,他一幅公子哥的打扮,锦袍裹身,腰寄玉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娇生惯养之故,脸上脂粉气很重,虽然也眉目清秀,眸子里却带着浓浓的世故与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