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炟的眼眸闪过一抹深沉,却如寒冰碎屑,裹夹着说不出的冷。
“你对沈婥的事情,倒是知之甚详,是上官夜告诉你的?”
尉迟靖知道自己说漏嘴,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那次和况离在阵中相遇的情景告诉他,当下只顺便应道:“谁告诉我的又有什么重要,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婥之真实死因,对外公布是暴病而亡,而且全国上下张贴了卜告,以示皇帝对其尊重。是以知道沈婥之真实死因的人并不多,还真的就是秘密。曹炟其实不止一次听到尉迟靖提起这件事了,这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然而想到她与上官夜走的近,而上官夜知道的秘密似乎很多,便也没有再过多疑问。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声音淡然蠹。
“习惯,太习惯了。不过,我是没有想到和帝会对我如此这般好,明明知道我背叛了你,居然还能在安阳给我安顿新宅子,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该感谢你的大度呢,还是该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目的?”
“随便你怎么想。髹”
曹炟随便地坐在了椅子上,“来客人了,不该上茶吗?”
“客人?”尉迟靖怔了下,马上明白曹炟这是自居于客人的身份。其实她觉得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她才是客人,不过这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立刻叫人上了茶和糕点。
曹炟见她亲自斟茶给他,还细心地用茶盖拨开浮末,唇角不由上弯了些幅度,接过茶浅浅地品了口,点点头道:“还不错。”
尉迟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大着胆子道:“皇上,上官,真的没事吗?”
曹炟见她一张小脸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出别样的可爱,一双眼睛却是机敏的溜溜转着,却还是掩不住眼里滚动的担忧。想来她是真的担心着上官夜,想到这里,心头微微一软,便要告之真相,然而就在他欲启唇的时候,却听得尉迟靖又说了句,“其实不管上官夜是生是死,我以后都不会再背叛和帝你了,经过这些事,我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我要想活得滋润,自然是要听话些的。”
她这话说的言不由衷,曹炟终于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又品了口茶才道:“你当真这样想,倒也是好的。”
尉迟靖见他还是不肯说出上官夜的下落,顿时满目失望。
曹炟却道;“你说你,不信天?”
尉迟靖挑挑眉,“在这个世上,我只信自己。”
曹炟点点头,眸光黯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尉迟靖无聊地掂了块糕点,喂入口中。
然而担忧着上官夜及陈留府众人,她只觉得那糕点吃入口中味同嚼腊,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到她小脸微皱,吃得艰难的模样,曹炟看看盘中的糕点,道了声,“来人。”
一个人影从暗中走过来,却原来曹炟虽然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却并不是独自前来的。
“听说安阳城内有个做糕点很好的师傅姓刘,明日让他来陈留府吧,报酬定比他开糕点铺要高。”
那人应了声,道:“是。”
尉迟靖还没反应过来是啥事,“皇上,为何要将人家请到我陈留公主府来?我可没有钱给他付薪酬。”
“朕请的,自是朕付薪酬。”
见尉迟靖松了口气,曹炟又加了句,“朕亦是早听说他的手艺出众,他的糕点铺没了,朕若想吃他做的糕点,只能到你这里来了。”
尉迟靖刚还在因为他忽然为自己请糕点师傅而有些许疑惑或者感动呢,此时一听,总觉得是个陷井,不管这陷井是好是坏,跳陷井的都是蠢人,她不想当蠢人,忙说:“这,其实皇上也可以将他直接请到宫里去,我对各种糕点并不是特别喜爱呵呵。”
感觉到曹炟眸子里的笑意马上就敛去了,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连忙道:“当然若是和帝常常能够因此而驾临,真是不胜荣幸。”好吧,当蠢人就当蠢人吧,蠢人总比没命人强。
曹炟的神色缓和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意兴阑珊,因此只是扭头看着远处的夕阳,花丛被染出几分别样的美丽。
尉迟靖实在没有勇气再度询问有关上官夜的事,心里却有不祥的预兆,只怕上官夜凶多吉少了吧。
果然,听得曹炟道:“上官夜的确被朕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若你想再见到他,以后便对朕客气些。”
尉迟靖见他神色淡然笃定,不像是在说慌敷衍,当下激动地道:“和帝请你放了他吧,我保证,只要你放了他,我定会对你忠心耿耿,同时说服他也对你忠心耿耿,不就是陈留旧部吗?陈留旧部本来就是邾国的,如今分裂的邾国又合而为一,这还有什么纠结的,我定叫陈留旧部浮出水面,让大家都对皇上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曹炟的瞳孔略微收缩,她这番话说的过于肯定,反而夸张了,越发让他产生了怀疑的心,想到她在他的面前如此演戏,定是有不能告诉他的别样的目的,心中便忽然涌起阵阵令人滞泄的雾气。
“你将如何表示你的忠心耿耿?”曹炟问得很认真,似乎并没有讥诮。
然而尉迟靖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险恶,刚说了半句,“我敢对天发誓——”后,便忽然顿住。
如今的曹炟,恐怕已经不是她通过乌灵珠看到的那个曹炟了,他能绝决地打回安阳,将已经分裂的邾国重分整合在一起。他在汾城时,那尴尬地境地甚至是有些为难的绝境中,居然能够利用各种关系,走到现在这一步,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中间不知道有多少的弯弯绕绕,沟渠险滩,当下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和帝,您觉得怎样才能表示出自己的忠心呢?”
曹炟向她招招手,“你过来。”
于是尉迟靖往前走了两步,曹炟微蹙眉头,对她那么小心翼翼小小的迈步子显然不满意,又道:“再过来些。”
尉迟靖咬了咬牙,又往前跨了一步,就在这时,曹炟忽然将她扯入到自己的怀里,使她坐在他的腿上。这下突如其来的,令尉迟靖吓了一跳,挣扎着便要起来,却听得曹炟在她的耳边道:“女人向男人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反自己献给这个男人。”
暧昧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她的心怦怦怦狂跳得厉害,然而却是大力地挣脱开来,好在曹炟这次却没有再为难她,见她惊慌失措狼狈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好像就这么坐了下腿,就失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和帝,你这个小人!”
曹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朕已经不再信你了,要不要表表忠心,你自己考虑吧。”
尉迟靖真的很想骂人,但想到上官夜在他的手里,她终究只道:“表忠心的方法多了去了,比如最近有没有别的国家来犯?我可以上阵杀敌,把我的风水数术用到极致为和帝您服务;比如和帝有没有想暗杀的人,我可以想办法暗杀了那个人,去换上官一条命!还有——”
她还没有说完,曹炟却似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直接站起身来往府外行去。
“和帝!和帝!我还没有说完呐!”尉迟靖连唤了几声,和帝却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再说曹炟,出了公主府之后,便脚步有些踉跄,幸好有侍卫及时扶住,曹炟又回头看了眼红漆大门,冷然道:“走!”
深夜,秦越人替曹炟把脉。
之后眉头深锁,“皇上,你今日动了情。”
曹炟淡然道:“我以为,经过这些事,我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秦越人叹了声,“可是于皇上现在的状况来说,她于你如毒药。”
“我明白。”
说了这句,曹炟端起药碗把药喝了,忽然道:“是没有希望治好的了吗?”
秦越人摇摇头,不忍说出最残忍的,“老夫会尽力而为的研制解药。”
曹炟却又道:“不治也好,它会时时提醒我,离她远些。”
秦越人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君王,眸子里全部都是疼爱与怜悯,这个年青人,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一直吃药吃药,惧怕他的人称他为嗜血王爷,尊重他的人称他为铁腕王爷,蔑视他的人称为他药罐王爷,其实若不是他患有旧疾,他只可能是铁腕王爷。
只是那旧疾好不容易好了,却又染上绝情蛊的固毒,难以除去。
上天对这个年青君王太不公平了。
他心里定是爱极尉迟靖,否则不会嘴里说离她远些,却偏偏又将她接到近前,触手可得的地方。
待秦越人离开,曹炟的脑中又浮现出今日见到尉迟靖的情景。
几个月没见,她似乎变了些,变得与安歌越来越象了呢,特别是眯着眼睛笑的时候。
曹炟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她想知道上官夜的下落,定是忧心极了他。
犹豫了很久,他拿出宣纸,提笔,认认真真地写下几个字。
又一日,到了陈留公主府。
尉迟靖见他过来,又是那样笑着迎上来。
其实曹炟知道这笑里的水份太大,若不是顾忌着谁,她恐怕会立刻与他翻脸,别说是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尉迟靖赶紧让刘师傅做糕点端上来。
曹炟尝了一块,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尉迟靖笑笑地道:“那么和帝请多用点。”
曹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尉迟靖,“看看吧。”
尉迟靖疑惑地拆开信封,打开宣纸,只见上书,“安好,勿念。”落款是,上官夜。
看这字迹,也的确是上官夜的字迹。
尉迟靖的眼圈微微地红了,又抬眸问道:“和帝,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
曹炟微怔了下,“你知道他平安,不是就很好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其实是在替办一些事,不方面露面。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会经常带他的信给你,让你知道他平安。”
尉迟靖紧紧地盯着曹炟,忽然有些明了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不会放了他的。”
曹炟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他现在就等于是人质,人质在你的手中,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从此以后,我便如同你的提线木偶。”
曹炟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的形象在尉迟靖的心目中这么差的,当下竟不反驳,只道:“那么,为了他的生命,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尉迟靖眼睛一亮,忙道:“我就说,一定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和帝,只要你说出来,我定会全力以赴,只是介时,一定要放上官自由才行。”
曹炟嗯了声,“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他问的时候语气略微怪异,而且不怀好意的样子,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尉迟靖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立刻双臂抱在胸前,“其他的事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不能答应,女子的贞操是很宝贵的,我要留给我未来的夫君,而不是你这枚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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