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夕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棍子用力的敲了一记,又用力的搅了一搅。
医生让直系亲属过来的病情,一般都比较重。
“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夫人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个节骨眼上,夫人的直系亲属就剩你一个了,你不能扔下她不管啊!”
“什么事?”陆续把女人搂进怀里。
宋年夕挂了电话:“方慧进了医院,医生让亲属过去。”
“那去啊,我陪你。”
“我……”
陆续一掀被子,“我什么我,快穿衣服,先去医院看看再说。”
宋年夕深吸口气,用力的点了几下头。
……
半个小时后,两人赶到医院。
值班医生见人来,忙道:“哪一位是病人的亲属。”
宋年夕上前一步,“医生,我是病人的女儿,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我也是医生。”
值班医生:“那最好不过了,我们给病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现在初步怀疑是淋巴癌,晚期。”
像是一颗冰冷的子弹毫无征兆的穿透了心脏,宋年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陆续赶紧上前一步搂住她,“医生,初步怀疑是不是还有几分不确定的可能性。”
值班医生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我能这样说,其实几乎就是百分百,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去其他医院再看一看。”
“她还有多久能活?”宋年夕开口。
还是和懂行的人说话,比较轻松。
“保守估计三个月,化验结果显示,她的癌细胞已经从淋巴扩散到全身,发现的太晚了。”
宋年夕闭紧齿关,手在桌沿掐得发白,指甲隐隐有要断裂的趋势。
值班医生摇摇头,“你们家属商量下,看看到底用什么治疗治法。”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宋年夕却听得很明白。
治疗方法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放弃治疗,让病人过好这三个月;
一个是采用化疗加药物的方法,延长几个月的生命,但这样病人就会很痛苦。
陆续见宋年夕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儿,心疼的吻了吻她头发,“医生,事情太突然,我们需要考虑和商量下。”
“是要好好商量。”
“现在病人醒了吗,我们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应该是醒了,去看看吧。”
……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宋年夕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慢慢恢复了平静。
方慧歌星出身,一年四季365天没有一天不把自己的脸化得精致漂亮。
习惯性化妆的人偶尔一天不糊那层妆,脸色越发显得惨白如鬼魅。
宋年夕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里面的人,眼神有些些瘆人。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刚流过产的宋年初躺在床上,她和爸爸两个匆匆忙忙赶过去,看到的就是方慧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冷漠而决然。
她当时心里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情自私的妈妈。
而现在,这种无情自私的人了无生机的躺在病床上,生命只剩下短短的三个月,为什么她没有一点点的轻松,反而觉得沉重。
推门进去,床上的人反射地动了一下。
宋年夕立刻站住。
方慧死气沉沉的眼睛看过去,母女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谁也没有先挪开。
方慧唇角弯出讥诮,“你走吧,我没事。”
“你以为我想来?”宋年夕毫不迟疑的回敬过去。
“那麻烦你赶紧离开,正好,我也不是很想看到你。”
宋年夕冷笑一声,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陆续呆愣在当地,母女两人感情不好他早就知道,但不好成这样,他没有料到。
就像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人,你在我心口捅一刀,我在你心口捅一刀,不死不休。
“阿姨好好休息,我先走。”他扔下这一句,去追宋年夕。
方慧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出一抹微光。
……
“宋年夕。”
陆续追上去,拉住宋年夕的手,“她都这样了,你好歹让着她一点。”
“为什么要让,要我说这就她抛夫弃子的报应。”
“这么恨?”
宋年夕无声冷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做父母不需要培训上岗。”
陆续:“……”
“我们回家吧,这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呆。”
“那她呢?”就这么放在这里不管了?
“你没听说她让我们回去吗?”
陆续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回家。”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宋年夕像只小猫一样很快就爬上了床。
陆续知道她心情不好,没有多说什么,从背后搂着她。
男人温暖的身体逼近,宋年夕睫毛煽动了下。
她知道,自己刚刚甩手离去,是不孝的表现,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阿续,我是不是太无情无义了?”
陆续扳过她的身体,把她的手扣在自己胸前。
“郭德纲说过一句话,他说:其实我挺厌恶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那种人离他远一点,雷劈的时候会连累你。”
宋年夕眸色闪了下,灼灼地看着他。
“我不是你,不知道曾经方慧给了你多少刻骨铭心的痛,所以,我没有资格说你无情无义。”
陆续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别想太多,睡吧。”
宋年夕被她这么一说,脑子里有些乱,心里更是各种,各种情绪在纠缠着。
半天,她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阿续,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真是不能原谅她而已。”
“我知道,乖,睡吧,别去想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睡意慢慢浮上来。
天亮时分。
宋年夕从无限梦魇中一脚踏空,头重脚轻的栽下了黑暗深处。
她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整个人剧烈的抽动了一下,随后在一片漆黑中醒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额头。
“怎么了,做恶梦了。”
宋年夕拉住男人的手,放进怀里,死死不放。“做了什么恶梦?”陆续察觉到她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