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尊者!”
如今的张乾却已非早年的独自摸索踏入修行之途的新丁。在一众师友亲朋的指点下,对当今修行界的各方势力及相关人物多有了解,当时便认出那白衣女子的身份。
西方佛门号称广大无边,自佛祖之下,证得元神之境的大能力者亦为数不少,但其中地位最为尊崇的,便要数位列佛祖左右胁侍者的大势至尊者与观自在尊者。
在这一刻,饶是张乾心志已千锤百炼坚如金石,也不由得略有些喉咙干涩,同时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现出些惊魂甫定神色的马骥,暗叹白猿尊者虽送了自己太多好处,交代下的这件事情也未免太过艰难,只刚刚开始便招惹出如此巨擘。
本来在张乾身后嫣然而立的王婉倏地平移身形,到了张乾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一张素来清冷恬淡的俏脸上虽然罕有的现出凝重之色,却又不见本分畏缩恐惧,摆明即使是观自在尊者这等强者,她也要与丈夫共同面对。
张乾与王婉同修“灵犀诀”,彼此心意相通,霎时间便以明白妻子心意,心中大为感动的同时亦涌起万丈豪情,忖道:“这一次的事情双方自有章程,却不信你观自在尊者会违约出手。若你当真不要面皮,则咱们夫妇两个只要撑下一招半式,身后自然有人现身撑腰。”
一念及此,他袖底右手凭空现出经万妖至尊空桑婆婆以七色妖火重炼、融合了东岳帝君所遗神兵“天刑”一丝世界本源之力的“无间刀”,五指似有力似无力地捏住刀柄。
与此同时,他眉心识海之内的那面“轩辕镜”的表面隐隐泛起一层淡淡白光,正在镜内空间潜修的先天元胎分身石清虚亦擎定了一根棍棒蓄势待发。
那观自在尊者却先不与“天行舰”上的众人搭话,双目注视着方才抛入海中的竹篮,右手捏成一个形如莲花的玄妙印诀,口中低声念诵道:“金奴儿还不归来,更待何时?”
一语方毕,那只泛着莹莹紫光的竹篮已经从海中飞起落回观自在尊者的纤纤玉指之间。
虽然距离尚远,但张乾锐目如电,早已看清那竹篮上滴水不沾,只在篮底侧躺着一条只有巴掌大小的金须鳌鱼,只是身体末端光秃秃的少了鱼尾。
观自在尊者低头看看篮中那无尾鳌鱼,摇头轻叹一声,另一只手中凭空现出一只莹润如冰的羊脂玉净瓶,瓶口处插着一根碧绿的杨柳细枝。
随着她将手腕轻轻一振,那柳枝上登时便有一片柳叶脱落下来,附着在鳌鱼断尾处,霎时便与其血肉相连生成一体。
那本是恹恹无神的鳌鱼在断尾复生之后,登时恢复几分精神,用那与一身金鳞绝不相匹配的绿色尾巴撑起身子,头颅想着观自在尊者连点几点,似是拜谢她救治之德。
做完这一切后,观自在尊者反手将净瓶收起,另一手轻提竹篮按下云头,落在“天行舰”的甲板之上,向着张乾等人含笑合十道:“诸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张乾和王婉都知道这位尊者素来示于人前的女身不过是其诸多法相之一,却不可当真以女子视之,因此其自称“贫僧”却并无差错,当时都不敢怠慢,急忙齐齐地上前一步,深揖还礼道:“不敢,晚辈张乾(王婉),见过观自在尊者。”
他们身后的马骥和阿纤却都不识得眼前这位佛门大能,但看到张乾和王婉如此郑重见礼,各自也都随着上前施礼。
彼此相见已毕,张乾沉声问道:“却不知尊者今日莅临晚辈这艘轻舟,可有什么见教?”
观自在尊者用手一指竹篮中的鳌鱼微笑道:“不瞒施主,贫僧此次专为这孽畜而来。他本是贫僧养在南海紫竹林池塘中的一条金鱼,因为听讲佛法日久而成了气候。日前贫僧一时不查,被他私逃而出,在此惊扰了诸位一场。此皆贫僧管教不严之过,尚请诸位见谅。”
张乾自然知道这番言辞不尽不实,先前那鳌鱼化身于子游上船与己方众人相见时,可口口声声说的是奉了主人之命来劝他们回头。
不过对方既拿出这番说辞,也表明了此次现身并非要违约出手,只是不想派来拦路的手下被自己一刀斩了。这便令张乾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稳了一些,遂陪笑道:“此怪既然是尊者家养之物,自然该由尊者带回去管教,倒是晚辈先前一时鲁莽,出手未免重了几分,还要请尊者勿要见怪。”
双方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却都装得煞有介事,相对哈哈一笑便将这件事情揭过不提。
当时观自在尊者便问起众人的行止。
张乾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自也没有掩饰的必要,遂坦然答道:“晚辈等人闻听东海‘罗刹海市’之期将至,有心赶去凑个热闹。”
观自在尊者将绣眉微蹙,斟酌道:“贫僧有一言在此,尚请诸位三思。由此前往东海,不仅路途遥远,更兼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暗藏无数凶险,稍有不慎便有舟覆人亡之祸。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诸位皆是明智之士,何苦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罗刹海市’以身犯险?以贫僧愚见,还是及早回头,才是全身之道!”
听了对方这番“苦口婆心”的“肺腑之言”,张乾的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先拱手深施一礼,然后才道:“此诚为尊者金玉之言,只可惜晚辈素来是只会撞破南墙而不回头的执拗性子,不免要辜负尊者一番美意了。”
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观自在尊者却也并不着恼,只叹息一声道:“苦海梦迷,浮生难渡。施主执意如此,贫僧亦无话可说,只能遥祝诸位前途珍重,一帆风顺了。告辞!”
言讫更不再言,足下生云腾空冉冉而去,须臾杳然无踪。
张乾遥望长空出神片刻,随即转头对身边的王婉笑道:“婉儿,看来若是心有挂碍,这位名为‘观自在’的尊者也将难得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