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
退出房门，龙鳞问道。
文晓泉瞥了一眼房门：“下去说。”
龙鳞一声不吭地跟着。
“我觉得那个叫朱丹的姑娘什么也不会说。”文晓泉在二楼的拐角突然开口。
“怎么说？”龙鳞接道。
文晓泉接着往楼下走：“说了对她没什么好处，我能暂停时间，她就能怀疑我会不会用其他手段录音。”
龙鳞没回话，停在了拐角处。
“我会尽量去套话，如果得不到好结果也不会骗他。”
“实话实说？”
文晓泉点点头道：“他挺厉害的，敢去面对，不是听了真话就会崩溃的类型，如果对这样的人撒谎他们一定会很生气，”说着，文晓泉又笑了起来，“我这几年算命摊子不是白摆的，看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姑娘那边也要看过才能对症下药。”
龙鳞转身往楼上走：“我闭关了，你自己准备吧，这次好像不用我帮你。”
“突然对我这么好很恶心啊……”文晓泉皱着脸抱住双臂。
龙鳞的话从楼上飘来：“彼此彼此。”
文晓泉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刚才白给灵根草种子的举动？
搞不懂龙鳞的脑回路，文晓泉放弃思考，坐等龙啸天回来。
五天后，是允许探望的时间，文晓泉拎着两包陈小霞的旧衣服出门了。
他呆的L城是个小城市，探亲人这种事不比大城市管得严，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去，不说出啥破绽，塞钱的动作够快，基本上都能见着人。
龙啸天说反正他就是这么进去的。
事实上，文晓泉也很顺利，没费多大功夫就见到了朱丹。
朱丹看着很清瘦，脸色蜡黄，见着文晓泉的时候眼珠子动了动，张开嘴就对带她来的那个大姐说道：“我不认识他……”
不用文晓泉说，小白就机智地施展了法术。
世界被灰色笼罩，身旁的女看守突然一动不动，朱丹震惊地看向了文晓泉。
文晓泉想了想，才开口道：“我来找你说说话。”
朱丹脸上的惊色褪去几分，但并没有对文晓泉解除警惕。
“我能把她定住就能把你也定住，我要是想伤害你……你觉得你能防住吗？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思考了一下文晓泉的话，朱丹慢慢走到栅栏前，坐在了椅子上。
“那人是你杀的吗？”
朱丹木然点头。
文晓泉又问道：“是你亲手杀的吗？”
朱丹机械式地摇头。
“不小心吗？”
朱丹又点头。
“爱他吗？”
文晓泉的问题突然从案件跳到了感情，朱丹一愣，没有动作。
果然如文晓泉所料，只要不是已经公开的信息，朱丹一律不回答。
既然不肯说，那就要下些猛料了。
“为了洗刷嫌疑，这里不是该坚定地点头吗？”
朱丹忍不住回嘴：“你不懂。”
“我的确不懂，不懂他怎么那么喜欢你，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文晓泉故意停在这儿，吊足了胃口才接着说下去，“他说你是个心细个姑娘，如果想杀他一定不会是过失，他还说，不论你说什么他都能接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次想用鬼神来唬我吗？”
文晓泉讥笑道：“我连时间都能暂停，见个鬼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是你以为你在做梦？别扯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对她无害，朱丹过了一会儿答道：“他很爱我。”
“对了一半，”文晓泉笑笑，“另外一半是——他完全能接受是你杀的他，只是希望你能说实话，至少对他一个人说实话，否则他不会让我来找你。”
朱丹摇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既然如此，我们换个话题，你给他买了巨额保险对吗？这个可是网上都写有的资料，不要跟我说没有。”
朱丹扯了扯嘴角：“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那本来就是他的钱，该用在他身上。”
“可他得了白血病，如果因为病发导致死亡的情况是不能获得赔偿的，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买？就因为那是他的钱？他可是讨来帮你还债的，你为什么不按他的意思去做？”
朱丹轻轻咬住下嘴唇，沉默了半晌：“不想欠他的。”
“这个理由说不通吧，他行将就木，给他买这份巨额保险基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想过这么浪费还不如拿去还债吗？一个人背着巨额债务活着不辛苦？还是你已经预见他会因为非病发而死亡，赶紧给他买一份？比如说……你自导自演想骗保。”
“我没有！”朱丹几乎是马上就否认了。
“没有就好，最新的讯息出来了，他的肺部机能正常，并未检测出大量一氧化碳，也就是说，他是在吸入大量煤气前发病死亡的。”
朱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文晓泉站起身，俯视朱丹，看她的眼神中有些同情，又有些厌恶：“就这么失望吗？”
朱丹闻言立刻低下头。
“在听到意外的消息时，人的举动是真实的，除非刻意隐藏……不过就刚才的情况，刻意作出吃惊失落的表现对你没好处，也就是说……”文晓泉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走了，你自重。”
“……有什么不对？”
文晓泉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极其微小的声音，反射性回身问道：“什么？”
朱丹缓慢地抬起头，瞪着文晓泉，眼中有愤怒，有憎恨，更多的是坚定：“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文晓泉站在原地，眼中的感情尽数转化为怜悯，怜悯眼前那只垂死挣扎的蛆虫：“你情我愿……你的确没有错。”
朱丹轻笑出声：“呵、哈哈哈哈，是啊，你情我愿，他愿意为我而死，我根本没错！轮不到你们来指责我！”
“可谁会告诉你，你做的是对的呢？”文晓泉将食指搭在唇上，“嘘，别说了，现在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想去揍一个女孩子，还是那句话——请自重。”
“你明明说我没错！！！你说我没错！！！你给我回来！！！我要亲口听你说我做得对！！！不对，我为什么要那种人认同，哈哈哈哈，我已经成功啦，事实上我成功啦，他的认同跟我有什么关系？哈哈，神经病，想来吓我？没门儿？老娘早就查过了！受益人只要是非故意杀死被投保人都能拿赔偿，你以为你能骗到我？哈哈哈哈，傻逼！”
“恩——查得还挺详细的嘛。”
声音自身后传来，朱丹猛地回身，看到了正在用警棍轻轻拍打掌心的女看守，此时才注意到，那片笼罩整个世界的灰色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
朱丹的笑容僵在脸上，满脸错愕。
“不，你听我说，这是误会！这是……”
当天晚上，弱鬼房间内。
“事情就是这样。”
弱鬼的表情没有波澜，就像是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恩。”
“你满意了吗？”文晓泉轻声问道。
弱鬼点点头：“满意了，她是我认识的那个朱丹。”
“我必须要说——我不满意，非常不满意，你让我心情变得很忧郁，你知道这次的事件非常有可能让我患上爱情恐惧症吗？我要控告你！”文晓泉显得很气愤。
小白的耳朵动了动，小声嘀咕：“那你也得有巨额财产让人骗好吧……”
“……”
弱鬼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的确对不起你，我会在地府祈祷你尽快忘记这件事。”
文晓泉撇撇嘴，凑到弱鬼身边：“我说真的啊，现在敢像你这么放开手去爱的真的很少了，大家多少都会在意自己的利益，其实就是自私，但也是现实。我问你，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还是说下辈子吧，如果下辈子你还是个有钱人，有健康的身体，记得这件事，你还敢这么去爱吗？”
“你说得对，或许我真是因为要死了，才能这么豁达，”弱鬼的微笑中掺杂着几分苦涩，“再来一次的话，可能我也不敢了。”
文晓泉却笑道：“爱吧，我会在人间祈祷你有个幸福的结局。”
弱鬼不禁咧开嘴，眼角笑出了皱纹，也笑出了泪。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