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恢复的速度很慢,仿佛在严凉的体内还有着另一股力量在阻挠他的自我修复。
但好在这股“破坏”的力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衰减,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严凉已经可以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随着严凉的动作,这间地下室里的另外两个人立刻就醒了过来。
珍娜拉住想要凑上前去的安娜,用略带着紧张的眼神看向阴影里的严凉,然后低声询问道:“你可以动了吗?”
严凉动了动嘴唇,这才发觉舌尖的麻痹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可以动,不过暂时还是站不起来。”他回答。
听到了严凉的回答,珍娜并不惊奇,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安妮终于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快速跑到了严凉的旁边,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着严凉,兴奋的说道:“原来你可以说话啊!”
严凉看着小女孩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有些无奈地低声回答,道:“我本来就可以说话,只不过刚才没有力气说罢了。”
说完,严凉闭目了片刻,想要按照天兆剑灵先前教给他的方法将意识沉入紫府之中。
然而紫府紧闭,天兆剑灵也并未回应他的呼唤。
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那还是在他在太平郡第一次崩坏了躯壳的时候。
明明只是被斩了一剑而已,这一次的情况却远比上一次要严重得多。
严凉并不知道,徐荼手中的芥子剑乃是绝杀之剑,而他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在其斩杀之下生还的人了。
“能动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珍娜疲惫地说道。
她用手按在自己胸腹之间的位置上,觉得那里的骨头似乎断了几根。
想到昨天夜里被那些人从牢房里拖出去的那个黄种女人,珍娜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也能由此回忆之中看见自己的结局。
“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把安妮带出去,她还是个孩子,不该死在这种地方。”珍娜说道。
她并没有信任严凉,也不知道自己轻易将一个小女孩托付给一个陌生男人是否正确。但当深陷绝望之中的时候,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她也想要紧紧抓住。
严凉睁开双眼,看了气息渐弱的珍娜一眼。
这个女人已经受了太久的折磨,如今也仅仅是凭着求生的信念在苟延残喘而已。
她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距离熄灭不过一线之隔。
“很抱歉,你得自己活下去,照顾这个孩子。”严凉回答道。
他伸手将粘在女孩头上的草叶摘掉,语气极尽温柔的说道:“如果这里是地狱的话,我会把你们都从这个地方拉出去。”
严凉尝试着于掌中凝聚出光剑来,又尝试着点燃心火,都以失败而告终。
他还需要时间和休息。
“好好休息吧,我们都会活下去。”
说完,严凉再次闭上了眼睛。
盘踞在他身体里的那股“破坏”之力正如潮水般退去,根据他的推算,大约在天亮之前就能完全恢复。
只要他能再度凝结出光剑,点燃心火,那么他就有信心面对任何的威胁。
至于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反而并不关心。
安妮看了闭目不言的严凉一眼,默默回到了珍娜的身边,轻轻搂住了这个女人的腰,缓缓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
珍娜再次惊醒的时候,是听到门外的走廊里再度响起那双硬皮鞋的脚步声的时候。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头顶那道细小的裂缝。
阳光如同金色的粉尘,正从那裂缝里均匀地洒落下来。
已经是早上了吗。
“喂!里面的人死了吗!”硬皮鞋的声音走到了门口处停下,大声嚷嚷了起来。
珍娜不敢懈怠,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回答道:“还活着!”
“切。”门外的声音似乎有些失望,道:“真他娘的命硬。”
门下的一块木板随即被抽开,一团用树叶裹着的黑糊糊的东西被塞了进来。
“吃吧,吃完这一顿,就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吃下一顿了。”那个声音如此说道,然后就听见那双硬皮鞋的声音又逐渐走远。
珍娜挣扎着移动到门边,将那那团树叶包裹的漆黑之物扯进怀里,然后又坐回了墙角里。
“那是什么东西?”严凉忽然睁开了眼睛,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与夜间时候相比已经有了不少的底气。
珍娜苦笑着,道:“如何,你也应该饿了,要吃吗?”
她说着,将包裹在外面的树叶撕开。
这个时候,严凉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漆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竟是一段被灼烧得不成样子的人的脚。
严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将一直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围在腰间,然后站了起来。
盘踞在身体里的“破坏”之力经过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消散了。
虽然光剑依然无法凝结出来,但力气却已经是完全恢复了。
“你们一直都在吃这样的东西?”严凉沉声问道。
珍娜没有吃,而是将这只脚递给了已经饥饿难耐的安妮。
小女孩此刻就像是一个饥不择食的小兽,将这份食物攥在手中,小口地啃食了起来。
牙齿和半生不熟的皮肉摩擦的声音落到严凉的耳朵里,令他的胃抽搐了起来。
点燃了心火之后,他就不会再产生饥饿感了,但他明白“饥饿”是种怎样的感觉。
珍娜没有回答严凉的问题,严凉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握着拳走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你要做什么?”珍娜一惊,问道。
严凉回头看了珍娜一眼,答道:“带你们离开这里。”
珍娜慌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急急地说道:“不行,你不能逞强的!他们很厉害,他们有五个天选者,还有武器!你对付不了他们的!”
“你这样莽撞!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我们!”珍娜的脸孔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扭曲了起来。
老神父死去,难民营沦陷的那个夜晚仿佛就是昨天一般,在她的记忆深处翻涌了上来。
严凉伸手按在那扇腐朽的木门上。
只是一块简易的门板而已,以成年人的力量可以轻易的将其撞开,却偏偏困了珍娜和安妮那么久的时间。
“请相信我,我们一定都能活下去。”严凉用极尽平稳的声音说道。
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胀着,骤然发力。
劣质的木门仿佛被巨大的铁锤砸中了一般,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