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轩醒来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嚅嗫了一声:“水。”
一旁伺候的侍女连忙倒了杯水递给王妃,宁墨轩很豪爽的一口饮下,修长纤细的玉指将空杯递了回去,却见到了一只白皙的手,还有锦缎广袖,那并非宫女的服制。
宁墨轩立即抬起头,“骊姬?”
宁墨轩环视了四周,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骊姬两个人。
骊姬带着并不友好的笑意,“王妃总算是醒了,让妹妹等得好苦啊!”
听到骊姬带着嘲讽和蔑视的语气,宁墨轩从贵妃椅上“噌”的一下站起来,身下是一股温热的暗流在涌动,宁墨轩一僵,立即并紧了双腿,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边诅咒女人这麻烦的葵水,一边怒道:“擅闯昭阳殿,该当何罪?”
骊姬轻蔑的笑道:“擅闯?!姐姐误会了,听说姐姐身体不适,妹妹是前来问候的。”
宁墨轩何尝感受不到骊姬的恶意,“本宫很好,你也见过了,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骊姬的丹凤眼笑得弯成了月牙状,“姐姐这么不欢迎我?我可是好心来提醒姐姐,不要以为王爷这些天夜夜宿在昭阳殿,王爷就是开始看重姐姐了。依我看,王爷留在昭阳殿,恐怕是冲着长乐公主来的。”
宁墨轩不屑的瞥了一眼骊姬,“呵。那又如何?”
“昭惠公主,我劝你知趣些。若是不想你妹妹今后跟你一样的境地,你最好阻止楚王娶长乐公主。”
宁墨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说什么多,不就是害怕王爷若真是纳长乐为妃,会分了你的恩宠么?”
“非也。”骊姬凑“王妃”耳边,小声道:“陈雪雁没本事跟你抢王妃之位,但同是赵国公主出生的长乐公主,未必抢不到。”
骊姬的眼中尽是得意,她轻轻的整理了王妃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裳,“王妃好好想想吧!”
宁墨轩不骄不躁,“你想多了,即便长乐愿意嫁给王爷,赵王也不会同意的。”
骊姬轻笑了声,“怎么不会?南方诸侯国里,属楚国土地最为富饶,多少诸侯国的眼睛不是盯着这块土地?若不是老楚王病逝,各诸侯国都想在楚国土地上分一杯羹,又哪里能让赵国与楚国结为秦晋?谁不知道赵国土地贫瘠,连每年的朝贡都不能按时缴纳,只要王爷给赵国小小的甜头,莫说娶一个长乐,就算将他整个赵国的公主都娶了,赵王也不会不答应的。骊姬觉得这楚王宫中的姬妾已经够多了,昭惠姐姐,你说呢?”
骊姬说得的确在理,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楚王宁墨轩却是有些凌乱了。且不说他心里现在只惦记着乐清歌,就他现在顶着女人的身子,也没时间想那些东西啊!
宁墨轩有些无语,“你放心,王爷对长乐好是因为长乐市本宫的妹妹,王爷对长乐,可没有多余的想法。至于你……就算没有长乐,王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宁墨轩见到这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骊姬,自然不打算再亲近她。不料这句话却将骊姬惹恼了。
骊姬冷笑道:“昭惠,说白了,你也只是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公主,除了公主的身份,你身上,可没有哪一点值钱的。我能让王爷厌恶你,就能让王爷厌恶长乐。不信,咱们走着瞧!”
“放肆!”宁墨轩怒道,“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
“哈。”骊姬仰头大笑,“收起你那一套吧!楚王宫的女人堆里,就连乐清歌说话,都比你有份量得多。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可不是同你商量的,是来命令你的。”
宁墨轩何时受过这等憋屈?不由得怒火中烧,“你竟敢以下犯上!看我怎么教训你!来人——”
骊姬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大门口,轻轻压下王妃抬起的手臂,那笑里尽是嘲讽,“昭惠姐姐,就连你贴身的侍女你都唤不动了,你说说,你这个王妃当得是不是很悲哀?!嗯?!”
“你……”从来不打女人的宁墨轩第一次萌生出打女人的想法,奈何,宁墨轩只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什么,浑身无力。
骊姬阴阳怪气的说道:“昭惠姐姐,还从来没见过你生气的时候呢!姐姐是想教训我?那也看姐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哈哈哈……”
“她没本事教训得了你,那孤有没有这个本事呢?”一记如空谷玉碎的男声,却不失威严。
骊姬一惊,立刻伏在地上行礼,声音颤抖着,“王爷。”
赵娅走到宁墨轩身份,扶起有些瘫软的宁墨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有人对王妃不敬?”这话明明是询问的语气,用的却是陈述的口吻。
赵娅盯着趴在地上有些发抖的骊姬,心中不由得冷笑,这人这么迫不及待给她报仇的机会了?!
骊姬急忙说道:“妾身……妾身是在跟姐姐开玩笑……”
“哦?!”赵娅转过头,对上宁墨轩,“那你的意思是,是孤听错了?”
宁墨轩看着赵娅的双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而是骊姬不淡定,“王爷,妾身从未冒犯过姐姐,王爷明鉴!”
赵娅脸色一沉,昭惠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她还能不清楚?陈骊可是陈雪雁的远房堂妹,她可没少帮陈雪雁做过坏事。“来人,将骊姬带下去,廷杖三十!”
骊姬被内侍拖着,惊恐的求饶:“王爷饶命!王爷……”
宁墨轩亦是一惊,他没料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昭惠也有这么狠的时候,“骊姬罪不至此。”
一旁默不作声的安怡也有些不忍心看,将头一偏。
赵娅狠狠的瞪了他一样,耳语道:“王爷这是心疼了?”
宁墨轩淡淡的说道:“三十杖下去,怕是连半条命都没了。我是怕你不忍心。”
赵娅不屑的瞥了宁墨轩一眼,三十杖就当杀鸡儆猴了,陈雪雁她动不得,但陈骊这次撞枪口上了,她自然不能放过。直到门外传来骊姬的惨叫和重重的重击声,赵娅觉得这叫声有些忒惨了,她这才朝门口看去这打人的棍子,也忒粗了!
呵呵呵……“你们这罚人的,到底是棍子,还是柱子……”赵娅的嘴角抽了抽。
宁墨轩看着赵娅面露不忍,解释到:“这些棍子是最结实的沉香木,打起人来自然比一般的棍子要疼得多。”宁墨轩揶揄道:“王爷这是心疼了?”
赵娅将头一偏,狠狠吐出几个字,“孤觉得,罚轻了。”
宁墨轩似笑非笑,“还有一种鞭刑,那鞭子并不粗,但是鞭子用药水和盐水浸泡过,打在皮肤上,又痒又疼,如千万蚂蚁在一点……一点……啃噬皮肉,叫人生不如死……”宁墨轩故意着重了“一点”两个字,他细细打量着赵娅,只见她缩了缩脖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宁墨轩的嘴角扬得更高了,女人啊,就是不禁吓。
如杀猪一般的嚎叫忽然戛然而止,“禀王爷,骊姬晕过去了。”
宁墨轩淡淡的问道:“打了多少?”
“十二。”
宁墨轩对上赵娅,莞尔一笑,“还差得远,王爷,要不要把她弄醒继续?”
赵娅狠狠瞪了他一眼,亏他还笑得出来,“没人性!”
宁墨轩仿佛没看到赵娅鄙夷的眼神。赵娅终于不忍心,朝内侍挥了挥手,勒令道,“把她带回去疗伤,别让孤再见到她!”
“是!”
宁墨轩颇有意味的瞥了一眼赵娅,似笑非笑,“女人啊,就是容易心软。”
赵娅翻了个白眼,“至少证明我有人性!”
宁墨轩忽然抬高了声音,“对本宫不敬之人已经罚了,那王爷,擅离职守之人是不是也该罚?”
赵娅疑惑的问道:“谁擅离职守了?”
“骊姬闯入我宫中是不敬,能让她闯入我宫中却不通报的,是不是算擅离职守?在本宫醒来之时,菡萏、芙蕖、红莲、水芝你们四人一个都不在!”宁墨轩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红莲。
红莲慌忙跪下,“公主息怒,奴婢见公主睡着,便私自带着安怡公主出去走走,公主要罚,便罚奴婢一人好了。”
安怡也是求情道:“婉姐姐,是我让红莲带我四处走走的,若是要罚,就罚我好了。”
赵娅笑了笑,“要罚也是先发你这个不称职的姐姐,自己在房中躲懒,让芙蕖陪着长乐去找晋南候,红莲陪着安怡到处走走,知道王妃身子不爽快,水芝和菡萏可是都是替王妃熬汤水去了。”赵娅转向红莲道:“只是,王妃身边总要有人候着,这种情况下次可不许再出现了。”
红莲应道:“奴婢知罪。”
宁墨轩见她有意偏袒,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有下次,两罪并罚。”
红莲道:“谢公主开恩。”
宁墨轩对安怡说道:“我有话想和你姐夫单独说,你们先下去。”
安怡看了看姐姐,又偷偷瞥了一眼姐夫,这才离开。
赵娅懒懒的说道:“你又有什么事?”
“往日,这宫里的姬妾都是用这种口气同你说话的?”
赵娅伸了个懒腰,朝贵妃椅上一靠,眼皮都懒得抬,“这还算好的。”
“你可是堂堂王妃,连治人的本事都没有?”
赵娅不屑了瞥了他一眼,“那还不是拜王爷您所赐?这楚王宫中谁不是捧高踩低?王爷都懒得多看一眼这挂着空名的王妃,您还指望谁会恭恭敬敬的将王妃捧在手心里伺候么?”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赵娅冷然道:“倘若王爷真有一丝一毫关心昭惠,就算昭惠不说,您也该知道,不是么?”
宁墨轩一怔,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瞧着宁墨轩两弯似蹙非蹙弦月眉,赵娅打趣道:“大概是来葵水了,王爷有些多愁善感。不过不必担心,等月信期一过,自然都好起来了。”
一提到“葵水”宁墨轩只觉得身下炽热的暗流又在涌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牙道:“本宫去如厕。”
赵娅看着宁墨轩如变色龙一样的脸色,大笑道,“今天的公文孤都已经批过了,孤去看看清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