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善这一觉睡到自然醒,似乎做了什么甜蜜的美,梦境已经记不清,醒来时脸上却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乳白色的窗纱在右侧随着轻风款摆,外面已经日升三竿,七月里灿烈的阳光在墙壁投了一块金斑,窗帘半透明的阴影忽浓忽淡地覆盖其上。
真舒服啊,她惬意地想,如果每天都能有这么完美的睡眠,她宁愿用全部财产去换。
又在床上依依不舍地磨蹭了一会儿,她终于拥着被子坐起身,发了阵呆,抓起床头的遥控器关掉空调。
屋子里□□静了,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景善也像平常那样慢条斯理地换衣服、梳头、检查手机,趿着拖鞋离开卧室到隔壁的洗手间,直到牙膏塞进嘴里,冷水扑到脸上,景善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秒、两秒、三秒……
“唔!”她猛地拔出牙刷,含着满口泡沫狂奔下楼,因为跑太快还在楼梯上丢掉了一只拖鞋。
客厅里也是阒无人声,落地窗的磨砂玻璃密密实实地拉拢着,过滤后的淡白色阳光毫无威胁性,景善单着一只脚跳到房间门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敲击。
没人应。
她又敲了敲,使力推开房门,床上的被褥还残留着使用过的痕迹,本该在床上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走了吗?不,不可能,景善想,大门被她从里面反锁着,除非他拿到钥匙,或者有本事飞檐走壁。
客厅里的电话座机响起来,她顾不得去接,先走到窗前查看,又探出头去狐疑地张望。
打电话的人却耐性甚好,铃声响完一遍又一遍,景善不得不转过身,单着脚跳回客厅。
“善善!”电话那头是罗新苗,甫接通便迫不及待地大喊大叫,“我恩公救出来了吗?”
得,恩人还不够,“恩公”都出来了,景善刹时间脑补了整四十集的古装武侠连续剧。
“警察把他放了,”她耐心地道,对付罗新苗必须要有十足的耐性,“你不用那么担心,警察叔叔还是挺公道的,不是他做的不会栽给他。”
“哎呀你不知道,”罗新苗顿了顿,神神秘秘地道,“等我过来找你,见面说。”
“好,可是……”景善正要告诉苗苗朗棣也在她家,那头干脆利落地挂断,生把她的话噎回肚子里。
算了,她听着断线的忙音有点茫然地想,反正朗棣已经走了……他为什么要走?到底是怎么走的?
景善不死心地把屋子又搜查了一遍,每扇门后的夹角、每个衣柜,甚至装袜子的抽屉都拉开来瞅一眼,好像朗棣会把自己团起来混在里面伪装袜子球。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见她的新室友,不管景善再怎么不肯相信,事实证明,朗棣就是有本事在她大门反锁的家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沮丧地甩脱剩下那只拖鞋,把自己扔到沙发上,陷进软绵绵的垫子里。
我不该这么失望的,她想,虽说她是诚心诚意想要报答朗棣对罗新苗的帮助,想要治好他的病,但归根到底,朗棣总是一个“负担”,现在“负担”自己离开了,她还不用受到良心的苛责,应该感觉释然才对。
她却感到无比的失望,上一次有类似的感触还是六岁时,父母趁她上学偷偷送走了小土狗,她回家以后也是遍寻不着,最后难过地嚎啕大哭。
是因为太寂寞了吗?景善问自己,所以把朗棣一个大活人等同小时候的宠物,因为他们都是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出现,即使是负担,也好过无人可说无人可听,胜过孤单得带回音的寂寞。
她窝在沙发里发了一阵呆,目光直愣愣地朝向朗棣的房门,其实没有一件东西能够装进眼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个激灵,突然想起她还有翅膀手环,只要朗棣身上那只没有摘下来,无论他跑到哪里,她都能通过卫星精确定位他的位置!
这个念头让景善瞬间满血复活,她跳下沙发,伸长脚去够那只孤伶伶的拖鞋,脑子里飞快转念,已经在思考如何捉住擅自逃跑的朗棣,又如何说服他跟她回来。
“吱——呀——”
推门的轻响过后,正在她想象中被五花大绑的那个人,从自己房间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而她绝对想象不出的是,他一件衣服也没穿。
光溜溜的。
裸着。
…………
……
我天!
景善飞快地旋过身,为了怕不保险,抬起两只手同时捂住眼睛。
第三次了,她悲愤地想,昨天才初相识,她却已经三次见到他的裸体,以后再也不敢吃象拔蚌了好吗!?
“穿上你的衣服!”她背对着他咬牙切齿地道,“至少穿条裤子!”
她没有听到朗棣出声答应,她没有指望,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到他返回房间,窸窸窣窣的布料磨擦声,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出来。
“好了吗?”景善问,没有回答,她安慰自己不需要回答,朗棣虽然脑子不好使,尽干些无厘头的蠢事,但他的好处是非常听她的话,她强烈要求他去做的事,即使不愿意也会乖乖照办。
给自己鼓了一波劲,景善终于攒足勇气回头,拿开两只手,慢慢地睁开一边眼睛。
朗棣果然已经穿上了裤子,是昨晚她在超市买回来的家居裤,宽松舒适的细棉质料,大概只有这条裤子让他觉得可以忍受?
但他没有穿内裤,景善在心底深处绝望地咆哮着,不要看他裤子,不要看他的裤子!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疾掠而过,薄薄的棉织物底下撑起一块,尺寸大小一目了然!
她“啪”一掌拍上自己的脑门,强制把目光定在他脸上,朗棣看起来很精神,脸颊红润,双目有神,乌黑茂密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一点也不显得女性化,反而有一种纯阳刚的蓬勃生命力。
这明显是运动过后的状态,景善奇道:“你怎么出去的?去干什么了?”
朗棣昂起头想了想,简短地答道:“窗户,跑步。”
意思是从窗户出去的,出去的目的是跑步,景善自动给他翻译了一下,她发现朗棣的语言能力没有问题,能够听懂她的话,也能够正确回答。
他有问题的是脑子!
“好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晨练是好习惯,我支持你每天早晨都去跑一跑,但是,不用从窗户出去,你可以叫醒我给你开门,或者提前告诉我,让我不要反锁大门。”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深深地又吸入一口气,蓦然爆发出来,“一定穿衣服!不要给我满世界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