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一直记得姚华。有一个男人,他可以不懂诗词歌赋不懂八股文却知识渊博谈吐温雅,他可以勾心动魄可以魅惑诱人却不显一丝女气,他可以无心无情可以没心没肺却有极致的温柔。明明是温润如玉清冷如月的样貌,却有着爱恨分明热烈如火的灵魂,互相矛盾互相融合后的独特气质让他,欲罢不能。
每夜他都回忆起曾经拥抱在怀里的纤细温热,回忆起曾经那次缠绵的火热,可是睁开眼手边只有软腻矫情的妃嫔,强烈的对比落差让他心头火越烧越旺,那人的身影笑颜越来越刻入心底。被闲置多年终于再次启用的粘杆处还没找到那人,那人竟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的三儿子,被他骂不忠不孝的三儿子,多年未见的几乎被遗忘的三阿哥永璋。
竟然就是姚华。
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姚华,竟然就是咫尺距离的三儿子永璋。
心里一边是终于找到那人的惊喜,一边是父子乱|伦相|奸的惊恐,乾隆死死盯着他因低头而露出的半截优美脖子,极端的情绪拉扯着感情和理智,渗入了心底的火热此刻痛得揪心。
“儿臣常年在府中闭门养病不识规矩,若有无意冒犯了皇阿玛之处,还望皇阿玛不知者不罪。”永璋一句话彻底抹掉了跟“艾宝历”的过去。
是了,他怎么就从没有联想到呢,艾宝历,爱新觉罗,宝亲王,弘历,乾隆。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比皇帝更霸道更尊贵?
风流皇帝乾隆帝,风流到跟儿子交|欢了,真是太可笑了。
乾隆手足冰凉,他有想过抹杀永璋抹杀掉那背|德|乱|伦的存在,他有想过让永璋忘记那错乱的缠绵,可是当永璋真的那么干脆了断地把之前全部抹消,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
“永璋……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情感在眼底澎湃,乾隆一低头发现永璋竟然还跪在地上,想起这人儿跪了三天,心就像是被无数细针戳痛,说不出的难受,赶紧弯下腰想要浮起他。他听说在龙阳□中承受那方会比较痛苦,而且他那日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点粗|暴,也不知道这人身体好没好?
永璋侧身避开乾隆的手,咬紧牙关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双手握拳贴在裤沿迫使自己挺直了背脊笔直了双腿站好,头颅微垂恭敬疏离却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绝对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弱势!绝对不要再给这个男人任何的接近的理由。绝对,不能让这男人再愚蠢地妄图禁锢自己。跟他有过欢愉的是艾宝历,而乾隆仅仅是皇阿玛,高高在上的乾隆帝。永璋冷冷挑起嘴角挑衅般的桀骜,眸中冰封了所有感情,不容任何人接近。
“谢皇阿玛。”垂首再抬起的瞬间,永璋已经换上了怯懦恭敬,面对皇帝的标准姿态,让乾隆恨得牙痒痒却挑不出任何错处。
“不必多礼,永璋,你……身体可还好?宫中有御医有良药,不如……”不如留在宫里休养吧?乾隆有些心急地跨前一步,在见到他反射性后退一步时僵硬了,之前什么抹杀什么不愿承认什么不伦什么错误都抛之脑后,他无法容忍永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抹消掉一切,无法容忍永璋的疏远疏离彻底把他隔离在心房之外,无法容忍永璋就此离去没有任何留恋连借口都不留!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只是这不合规矩。”双腿已经几近失去知觉,永璋只能用力掐着小吕子的手臂借力站着,连客套话都说不出了,直截了当,“儿臣惶恐。”
小吕子半边身体都僵直半边身体不停颤抖,只能被动承受着乾隆骇人狠戾的威压,若不是永璋抓住他手臂他估计都得五体伏地跪趴不起。
乾隆死死瞪着小吕子手臂上那紧紧掐住的手,修长优美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突起,白皙手背青筋浮现,让人不由心疼,这人为了维持面上的淡然背脊的骄傲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永璋,你不必如此。你可知朕日夜思念,姚华……”乍见他不容回旋的坚硬态度乾隆从头到脚都是寒气刺骨,一时情急忍不住就想坦白自己的在乎,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永璋脸色大变狠狠拍开他的手退开一大步,姚华的确是他的名字,可是在这时候从乾隆口中说出,让他无比惊骇以及恐惧。
乾隆难道这么快就接受了两人其实是父子的身份?即使如此还是想圈养他?谁给了乾隆这么大的自信这么狂妄的打算!
再也顾不得面上的礼仪规矩,“儿臣告退。”
转身就走。
不自由,毋宁死。
他绝对不会留在皇宫里头。
乾隆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只能滞留在原地,想要伸出的手无力垂下。那双燃烧着炽烈火焰的凤眸如此明亮如此动人,写着的却是冰冷的拒绝和骄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视死如归。
生生撕裂了他的心。
永璋刚出宫就软倒在轿子里,回到府里时都几近昏迷了,血色从脸上褪尽留下破败之感。吓得绵懿和琳还有正好来接和琳的善保一阵手忙脚乱,赶紧把他放回床上请来大夫为他诊治。
以为是三阿哥又被皇上厌弃,府里一片人心惶惶,死忠于永璋的魏三机和秋眉又是担心又是惊恐,只能勉力安排着府中人事,保得后院不乱。
“阿玛,阿玛……”绵懿在旁看到永璋腿上触目惊心的大片青黑,心疼又难过可是又不想哭出来惊扰永璋,只能揪着和琳的袖子咬着唇压抑着抽泣。
皇玛法,好狠心的皇玛法。绵懿在心里彻底把乾隆划到了黑名单。
善保眼眶也红了,为他擦药的手都在颤抖,这么好的三贝勒为什么要遭这等罪啊。
都是好孩子啊。永璋欣慰地扯出笑容,只是因为膝盖的疼痛而显得有些扭曲,“没事的,我很好。”
没有留在宫里,也还没有死,他真的很好。尽管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部分肌肉神经都濒临崩溃。
“贝勒爷!”善保无法苟同地低喊,绵懿跟和琳都泪眼汪汪抓住他的手,无声地抗议着。
“爷就是死也不会进宫。若是有人来说什么,你们就这么回答。”昏睡之前,永璋嘱咐。
带着御医和御赐药材过来的吴书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悲催的主子。吴书来暗自叹气,回宫之后一字不变把永璋的话转述给乾隆。
“姚华,永璋……朕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夜半时分独自站在养心殿,乾隆掩面发出了痛苦的低吼。
须舍,须放,须忘,可是难舍,难放,难忘。从来薄情的他第一次把人放进心底就遭遇了最不该发生的事实,他已经不想追究自己怎么会那么深刻地在乎一个人,他只想要那个人。
不管是要把那人从心里拔出还是要罔顾那人意愿禁锢他,都是鲜血淋漓血流不止的剧烈痛苦。
死也不进宫,那人竟然这么决绝地拒绝了所有可能。
守在门外的吴书来只能装做自己没听到乾隆口里吐出的三贝勒的名字。身为乾隆的贴身近侍他当然知道温泉庄子那个风华绝代的姚华公子,可是他还真没想到那个姚华公子竟然就是三贝勒!主子这回可真是栽了啊。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点儿幸灾乐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