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戏子(二)(1 / 1)

那男人听着,微微偏了下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他将胳膊横在塞壬的胸前,一副很护食的样子,低低道:“她叫着救命跑来,不知会引来什么。”

曾经,连晟向来是不在意他人死活的,甚至反而是常常掌握着他人死活的人。到后来,遇上了塞壬,不知不觉地,他的心就变得柔软了许多,变得若是见到了弱者就业不吝去帮助。可是如今,他意外地到了一个新的……到了一个他所完完全全不能理解的世界,就不由变得不安又谨慎了起来。亮得扎眼的灯光,高耸入云的楼房,不需牲口的车子,衣着暴露的女人,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这个世界在连晟看来,简直就像是魔窟一样。在这样全然未知的地方,他拉着塞壬的手,仍像往常一样绷着脸保持冷静,竭力想要保护她,可尽管心中仍有强硬的自信,他实际却控制不住地万分紧张。他觉得自己的脚下像是踩不到泥土,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因而,在这时候,尽管明知塞壬手中有法器,他却仍忍不住伸手阻拦。这已经不是他可以飞快地一手掌控的世界了,他太不了解这个像妖界一样的地方,因而很在意莫名其妙的人是否会给塞壬带来祸患。况且,暂且撇开这个女人可能会引来的祸患不提,方才他分明见到一辆车从她的身上压了过去。从那个驾车的男人一脸慌乱逃离的样子来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个女人都不应该安然无恙才对。可是她挂着眼泪,惊慌之后,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看遍全身,她就只有手臂上有一处擦伤,显然是摔在地上时擦到的。

越想越是戒备,连晟将塞壬抱得更紧。若不是面前这女人还挂着一脸眼泪,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让塞壬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他必定已经把她从塞壬的身上揪下来了。

况且,看到别人这么亲密地抱着塞壬,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可以让他足够不悦了——塞壬一开始对他行为的猜测倒也没错。

“可能是会引来什么吧……”塞壬答着,同时低头看着在她怀里怕得不住发抖的张悦,有些无奈道,“可是她这么害怕,也不可能把她扔下不管。”也不知道在这里应该把有困难的人送到政府的哪个地方去,或者应该先问问她究竟有什么困难。“不怕了……不怕了……”塞壬抱着张悦,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抚着,而后问道:“你怎么了?”连晟则在一边,看着塞壬用只应该拥抱他的怀抱去拥抱别人,用只应该抚摸他的手去抚摸别人,用只应该安慰他的语调去安慰别人,温柔得很……最终,连晟冷着脸,将视线微微偏了开来。

“有鬼。”这时,惊慌失措的张悦也抓着塞壬的衣服哭诉道,“洗手间有鬼,镜子里,就贴在我身后,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哭得哽咽,声音也在发抖,“小区里一个人也没有。真的是鬼,披着长头发,只有镜子里才有……怎么办……”

听着她的哭诉,塞壬眨眨眼,忽然就生出了我裤子都脱……忽然就生出了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生在遥远的未来,她是根深蒂固的无神论者,从不相信有什么鬼神。听到她这么说,塞壬几乎下意识地就觉得,她一定是做了噩梦了。

与塞壬相比,连晟恐怕还要更加不信鬼些。若这世上当真有鬼,他该是早不知被多少鬼魂缠身了,哪里还能安安生生地过到现在?一时间,他就将戒备的焦点从这个女人有可能带来的危险上移到了她本身。他不太相信有人会因为莫须有的鬼魂而吓成这个样子,多半不是心中有鬼就是另有目的。这么一想,他看着她贴在塞壬身上的样子,就觉得更加扎眼了。

“你确定是鬼吗?”塞壬则安抚地拍了拍张悦,确定道。

“是真的!”这时候,有了人在身边,张悦也多少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事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恐怕还会被人当做疯子,可是塞壬给她的极端善意还是让她没什么顾忌地说了出来,道:“我在镜子里看见它了,长头发,脸惨白惨白的,往下滴血,就趴在我的身上……”可是她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听她这么说,塞壬就更加确定她只是在做梦了。可见她还是十分害怕,塞壬就又好好安抚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建议她先回去看一看,也许只是梦呢。可是,刚从那里受了惊吓过来,一听要回去,张悦就一时怎么也接受不了,恨不得能离那里远远的。“那……要么,你去找个旅舍先住一下?”塞壬记得,路上是见过“青年旅舍”一类小小的招牌的,从名字看大概是可以借住的地方。

在塞壬的安抚下,张悦也慢慢感觉好了许多。可以的话,她是不想离开性格这么治愈的女孩子的,可她也知道没理由缠着别人太久,更别提旁边那个男人的视线已经快要把她给刺穿了……

好在路的对面真的是有很多人,这让她的心里也踏实了一点。“谢谢,真的谢谢你……”深吸了两口气,她先道谢道。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疯颠颠的也会有人这么一直安抚她,也不怀疑她是不是精神不正常或是藏了什么不好的心。

“没关系呀。”那女孩子笑起来,道,“只是噩梦而已呀,别太放在心上。”张悦当然是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但听塞壬这么一说,她忽然也有些怀疑起来,镜子里的鬼说不定真的是幻觉呢,毕竟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惊叫,然后就跑出去了。人都是习惯性麻痹自己的生物,张悦下意识地给了自己更好的解释。至于被车压了却没有事,说不定是她精神太紧张,身体也过分紧绷,才造成的。这么一想,她也曾经在杂志上看见过这样的例子,也许人就是有这样的极限的呢。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还是被车压过去的,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一趟医院。可是犹豫了一下,她却还是不敢在这么深的夜里跑去医院检查。说到医院,就总让人不自觉地想起死亡和不干净,又是深夜……尽管麻痹自己那是幻觉,她仍旧忍不住害怕。

最终,她还是决定先找个地方住着。她自认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得罪鬼神的事,当然也没有害死过什么人,就算有鬼,她想,多半也只是误入了她家的鬼吧,应该不至于一路都贴在她的背上。况且刚才,那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摸着她的脊背摸了很久也没有丝毫异常,这也让她心里有底了许多。

努力安慰着自己,张悦告别了塞壬和连晟,一面想着周围寺庙的地点,一面摸了摸口袋。她走得匆忙,没有带钱包,可是兜里还剩着两百来块钱,还是能找个地方住一宿的。可问题是,身份证还在钱包里……

没有身份证,正经的酒店是住不了了,张悦却还是鼓不起回家的勇气,就只好沿路找起小巷子来。找了一会儿,还真让她找到了个不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旅馆的老板是个跛子,四十来岁,热情得很,跛着脚亲自领着张悦往房间走,让她很有几分不好意思。旅馆很小,房间之间的走廊很窄,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张悦有些心慌。看着跛着脚走在自己前面的老板,她就有些庆幸这老板的热心了。

老板一直把她领到了走廊的尽头,打开了尽头的房间,一把拍开了灯的开关,然后笑呵呵地引着她走了进去。灯一亮,小小的屋子就瞬间明亮起来,让人不自觉地安心了许多。张悦和他道了谢,见他出了门,就坐在了屋里的双人床上。床很软,让人放松。接连遇到了两个态度热情的好心人,张悦的心也慢慢有些松了下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万事都等天亮了再说。到了天亮,她就先去医院,再去寺庙。

反正她是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就算是恶鬼缠身,也不应该找上她才是。

张悦躺在床上,放松下身子,也没敢脱衣服,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的一侧,闭上了眼睛。她心里仍旧紧张,却还是在奔波与恐惧所带来的疲惫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听说,住旅馆进房间前要先敲门,说一声“打扰了”才可以进去。

旅馆走廊尽头的房间是不干净的。

一个人睡双人床一定要呈大字摆开去睡,要将床占满。否则,谁也不知道睡在床另一侧是谁。

张悦睡得很不踏实,朦朦胧胧地,她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了。梦里,有谁在说话,有谁在笑,有谁语调哀伤,又有谁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像是京剧。张悦从来不听戏,也一点都不懂,越剧豫剧黄梅剧都被她统称为京剧。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梦到有人在唱戏,很哀婉的调子,分明是听不清词的,却偏偏能一字一句,唱得人心都要碎了。

后来,就没有曲子了。张悦觉得自己的心很静,不安也好,害怕也好,全都没有了。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醒着的时候为什么会害怕会不安,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事,也没有什么东西想要伤害她,不是么?

张悦是被谁的惊叫惊醒的。

“鬼——鬼——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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