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黑山部。”谢坚平将脸色挤的发白,似乎耗费极大心力的样子。
其实他招魂的消耗并不算大,做出这种模样,只是为了引起将军注意。他暗暗在心底祈祷,莫教将军白痴了去,否则,岂不耗费我大大力气?
他谢坚平期待的眼神中,池晓刀渐渐回神,魂魄中有一阵阵虚弱感,但预想中的魂伤没有,完好的像是和鬼将百夫长拼杀只是做梦,连那个女子也是在做梦。
池晓刀指尖轻动,突然发觉,自己手里多了一截草尖,像是翠绿碧玉一样。通透的绿色中心含有七彩颜色,随着自己指尖摆动,草尖也被折叠成各种形状。
此物的存在证明不是虚幻,那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搏杀,计划让自己丧命。至于栖身梅花瓣上的女子,不知道她何等来历,何等修为,又是何等倾国倾城难以让人靠近。这身完好无损的魂魄,只怕就是她出手相助吧?
魂身余香,芳踪无溺,人间最美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也不能形容之万一。池晓刀喃喃自语:“娶妻当如此,不负男儿身。”
温久激灵灵打个寒战,悄悄后缩一些。
谢坚平脸色先是煞白,随后坚定的一脸通红,寻思,要是将军敢对我浑家起别的心思,我便出手杀了他。
至于能不能杀得掉,已经不是姓谢的考虑对象。
“将军。”孙兴犹豫着叫了一声。
“诸君起身,随我冒雪而往,我已寻到敌方,事不宜迟,速速上马。”他翻下高台,抓了个赦令灯笼在手里作光源,然后对着所有道兵拱手“池海谢过诸位。”
“应尽之力,应尽之力……”孙兴眉开眼笑。
谢坚平则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谢兄为何面色苍白?可是招魂消耗过大?不如,这次你就别前往了。”
池晓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不怀好意,这是不是要支开我,好让你对我浑家下手?俗话说杀父夺妻两大恨,谢坚平恨不得立刻动手杀掉池晓刀。他忍辱负重,暂且耐住。
“无妨,些许小小消耗,谢某不放在心上,一切应以大事为重。”谢坚平说的大义凛然,面色坚定。
池晓刀也不勉强,提着灯笼出门。
门打开,一股冷风涌了进来,吹得灯笼飘动。有道兵点燃火把,取雪灭火堆。
身在另一家的马匹被牵出来,一个个骑士翻身上马。
“与藏泽将军联系,便说,前派遣的两位百夫长,卒。所在部皆力战至死,不曾丢了道兵脸面,烦劳将军带领大队人马前来。”池晓刀嘱托跟在身边的士兵和镇凡城联系,催马前行。“所有人随我来,我能从鬼兵中杀出,便不惧其,尔等,怕甚?”
士兵被鼓动,将是兵之胆,主将不知道经历什么,从濒死被招魂回来。也许真如其所说,他从鬼兵中杀了出来,各位都是灭过鬼怪的修士,区区鬼物,被这鼓动,哪里还会畏惧,催马跟着将军走去。
白骑奔在血夜中,马蹄深陷不能阻止他们决心,片刻时间,他们身子上冒出蒸汽,随着将军奔出七八里地。
到了这里,看见路边上有一株粉红色的梅花,池晓刀策马略顿,深深看一眼,然后没有再留,催马奔向小山坳。
山坳之中,地面翻开,雪层之下,是一具具干尸,肉身中所有的营养都被抽干净。还有一位鬼将百夫长领着十七八个鬼兵在打扫,将干尸移至挖好的大坑中。
看见这队人马在此,鬼兵一愣,纷纷拿出武器备战。熟知鬼兵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种素质,绝非孤魂野鬼集群能有,而是鬼国军队标准的反应。
“好胆,残害我大燕道兵,岂能任由你鬼物作乱。大燕镇凡军,道兵第六营,今日替天行道,为鬼帝平了尔等乱民。”池晓刀早就想好怎么开口,先表明身份,扣上大帽子,将鬼兵打为鬼国乱民。
这队鬼兵已被神秘女子打残,刀客死亡,剑客撤走,剩下的枪客也受伤不轻,不然,池晓刀带着区区百人队还真不敢来捡便宜。
现如今,池晓刀眼中凶芒闪烁,现在是报仇时刻。你们将我打的那么惨,我怎能轻易放过你们?他紧赶慢赶,终于在鬼兵没有完全撤走时候赶到,要一雪前耻。
不待鬼兵回话,他扯出长枪杀上前,被他气势带动,道兵们也拿出兵器杀上前。
“我奶鬼国……”百夫长下意识想扯出身份,被他生生憋住。
坐下大案子,想起上峰交待万不能泄露身份,他只能憋住。
今夜被人打的生平未有惨败,小小百人队也敢来捡便宜,他悲愤的嚎叫一声,拿着长枪,嘴里吐出个字。
“撤。”
“贼子哪里跑?”孙兴催马杀入鬼兵中,如虎入羊群。身边是修为不弱的袍泽又是兵力占据上风,他前所未有的勇猛。反倒是作战最勇猛的谢坚平无精打采不在状态。
孙兴连杀三位鬼兵,枪客鬼将憋不住,持枪要战其。
池晓刀低笑,持枪拦住鬼将,他虽练剑,但举轻若重的境界通用,运转起来,鬼将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
两者转圈厮杀,池晓刀虽然吃力,还能挺得住,耳听鬼将怒声一句:“是你。”
他冷笑道:“就是我。”
话音未落,枪客虚晃一枪转身就跑。
跑的无比坚决。
身为鬼将,竟然逃跑,这是头一遭见着。再想去追的时候,池晓刀已经追不上了。
毕竟,他们之间的修为差了一个大境界,鬼将逃命的时候,在场的人根本没机会追上。
鬼将逃命去,鬼兵士气大落,道兵则见自家将军勇猛,士气大盛。此消彼长下,十几位鬼兵很快被乱刀分尸,魂身砍作十七八段,无法活命。
桃木柳木对鬼魂的克制发挥极大作用,要是没有两者,十几位鬼兵也要被杀十几次才能死去。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
安静的战场上只余下打扫战场的声音。
“这是余三,和我同乡,一起修行。从军后被分派到第三队,没想遭此不测,他无子嗣,只能我烧点香火给他了。”
“你这算好的,不知道我死后,谁又来给我烧点香火?”
“他是午麻,相识多年,修行一场空,今日也死在这里了……。”
军队中有很多熟人,新兵不认识,谢坚平和孙兴三人却认得,言语中不胜唏嘘。
风雪轻轻,鹅毛落。沉默下来的战场里,一具具尸体被挖出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冰冷。
这一路上,有过年少轻狂,有过意气风发,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栽在了死亡的脚步下。
池晓刀还年轻,没有他们那样多的唏嘘感慨,他找遍战场,没有发现那位倒霉的道兵营百夫长。也许他幸运的活命,也许,他成了尸坑底下的一位。
池晓刀默默上马,返回梅花树前。
谢坚平看见他的动作,也上马跟随而去。
梅花依旧,不见人在。池晓刀立马树前,轻轻身后摘下一片花瓣,那片花瓣娇艳欲滴,被他握在手里。很快,花瓣里的冰化开,留了他满手水渍,那片被冰冻的花瓣成为一团褶皱。
“将军。”谢坚平上前,打算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谢兄,我魂魄离体,路雨遇一位绝世女子,可惜不知她来历过往,你可有办法找她之法?”池晓刀问道。
谢坚平愣了愣,摇摇头:“无法寻找。至少我是没办法的。”
听见将军的问话,谢坚平忽然开心起来,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将军说的不负男儿身不是指自己浑家温久,而是指他化为魂魄遇见的女子。将军如此正派之人,怎会有自己所想的那种龌龊?
“天地之大,不知尽头,以脚步丈量,便像是修行无尽,望不到尽头。将军,此事只能看缘分了。”谢坚平开心的劝导。
“她歇息花瓣中安眠,这种修为闻所未闻,谢兄你修行年岁长,可否知晓是怎样一种境界。”
这太让人惊讶,安眠花瓣中,莫非是天地法相?谢坚平也不确定。
“也许是天地法相,灵根境修士可借用天地伟力,随意改变身形大小。我曾经在酒楼中听过,正清门有灵根修士化为遮天巨人,拔出两山,将正清门入口变成险恶所在,以阻止妖魔进入。”
这则传闻知道的人很广,谢坚平无法揣度池晓刀说的那种境界,只能拿出这则传闻应对。
两人立马雪地,池晓刀手里举着的红灯笼散出淡淡光芒,这片雪地里没有多余的脚印,全是他们一队人马路过留下的踪迹,那真的成为一场梦,只怕难以再见。
一条光带出现在天际,这片黑蒙蒙的大地终于有了亮光,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的池晓刀失望离去。他有种强烈的占有欲,等我权倾天下,必尽天下之力搜寻你,你纵然身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到。
“驾”催马狂奔,大片白色地面上,他和谢坚平像是两个小小黑点。
小山坳,战场已经打扫干净,没有发现活人,这些道友已经魂魄消散,死亡多时,乃是镇凡城九年来最惨重的损失。
这样大的损失,惊动了藏泽,数百人马从雪原上奔来,那是藏泽和他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