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饮清又一次醒来,从床上下来,在密闭的屋子里绕了好几圈,仍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也是一片混乱。
自从那日与孟隐对峙了一番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孟隐的面,每日照常有人送吃食过来,因着孟隐那日放出的话,她也不敢再绝食,更别提自我了断了,毕竟她也没真的想过现在就去死,嬷嬷还没有找到,那天的话也只是说出来跟孟隐对骂一下而已。
竺饮清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云隐山庄的哪个角落,她现在所在的这间屋子是全石制的,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外面庄里的动静都听不到,只有在有人来送饭时才会听到脚步声。房里有笼灯,有火烛,外面没有一丝光线传进来,就算是有人开门送饭时,门口也是是烛光,完全没有见着一丝阳光。
竺饮清最初几日没心思思考,这会儿见过了孟隐,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倒突然静下了心来仔细思考。只稍微一想,她便猜测自己现在应该在云隐山庄的某间密室里。所以,任由她叫得多大声,外面也应该是听不见的吧!
想来想去,她仍是不懂,孟隐为什么要把她关到这儿来。脑筋一下不停歇,来来回回地想着,倒是想到了孟隐和南宿明王朱慎的关系上,这样一想,她倒是怀疑起那个朱慎来,难道孟隐真是在为他那位王爷义兄做事吗?这事和北恒朝廷有没有关系呢?
还有,孟隐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他知道她是念淳郡主,必然也知道多年以前竺王府的事情,但他并没有揭穿她的身份,还几次出手相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思绪就这样越拉越远,竺饮清又猛然想起澹台肃珩来。
一想到那个人,她的心更加不平静了,一种说不来的滋味慢慢在心底氤氲。又酸又苦又疼。
他现在好吗?
是不是在找她?是不是很担心她?是不是又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疲惫?
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紧揪。
她又想起上一次西定门之变后的相逢,那时的他又瘦又憔悴,落魄得让人心疼。定是因为她的失踪让他担心,让他奔忙。
而这一次呢?已经好几天了,他会不会真的在发了疯地找她?会不会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
竺饮清胡思乱想着,心里也胡乱地痛着,眼睛发涩。她无力地靠坐着,目光看着帷布,慢慢地失了焦,恍惚中仿佛望见了那人的脸。
他的模样在脑中渐渐清晰,他的笑容。他皱眉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好多好多画面,一个个重叠,教她心中出现了千千万万个他。
这是思念的感觉吗?
原来。离开了他,真的会这思念呵!
他一定不知道她是被孟隐囚禁在这儿吧,否则他一定早就来带她走了!
竺饮清傻傻地笑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不会真的又来了云隐山庄寻她,不会又跟孟隐起了冲突,打了架吧!
那个男人呵。明明不是冲动的性子,却遇上了她的事,每回都按捺不住,总是要生气,总是要发怒。
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起来。
他真的很在意她呢!
很多的小细节在此刻不断地在脑袋里翻滚,慢慢地让记忆来回奔跑。她就这样想着他,想得有些心痛,有些头痛。
这滋味,叫相思吧!
“澹台肃珩……肃珩……肃珩……”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想着他的模样。到此刻才真正发现那个男人对她有多大的影响。
是什么时候把他刻到了心里呢!
想起过往的一切。竟不知自己是何时对他动了心,又是何时彻底地将一整颗心丢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之内,谁会想到一切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认识了他,他从此护着她,把她放在心里,就这样走进了彼此的生命。
可惜,却不能永远地待在他的身边。
若是,还有这样一个机会,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还是会选择离开他吗?
竺饮清在心里拷问着自己,却始终给不出一个答案。
夜深了,她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中又睡了过去。
澹台府里,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格外落寞,他已经站了许久许久,抬眼盯着天上的月娘,却好似看到了那个姑娘的模样。
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她的声音,她的笑全在他的心里,深深地印下了,再也割舍不了。
可他却完全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像他思念着她一样地想他?
一切都没有答案,不敢再往后想,不敢想着以后没有她的日子,只想早些将她找回来,只想早些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
一转身,他又出了屋,直接从马厩牵了马儿,又出了府去。
第二日在御书房,当阳修狄再见到澹台肃珩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几日不见,这人又憔悴成这样,连胡子都长出来了,以前也没觉得他有这么不修边幅啊!
阳修狄觉得奇怪,直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将军府没有丫鬟伺候着吗?”
澹台肃珩只是淡淡地答道:“多谢皇上关心,臣没事。”
“看你这样子,以为朕能相信你的话吗?”阳修狄黑目一眯,语气听不出是怒是喜。
澹台肃珩没有接话,仍然敛首。
阳修狄叹了一声,又道:“是朕先前提的赐婚那件事教你为难了,是不是?”
不等澹台肃珩答话,阳修狄又继续说道:“朕不是不明白你的心,那日在御书房里,朕也看出来了你对秦清用情不浅,可是那日变故太大,朕也被孝姝那副样子给吓着了,这件事在当时是无法转圜的,不过现在,有了转机了,朱慎求娶灵犀,灵犀那丫头竟然也答应了,朕昨日和皇叔商量了一下,他也无意见,朕看这事可行,已经打算允了朱慎,这样一来,便不用难为你了,这样,你满意了吗?”
这话要是早几日让澹台肃珩听到,他也许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此刻却只能让他心中苦涩更甚,因为老实说来,竺饮清的离去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现在那个姑娘还没有找回来,就算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没有多么开怀。虽然前几日就已听到了传言,如今阳修狄证实了,他也不觉意外,因此只是跪地一叩:“臣谢皇上。”
阳修狄自然看出了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问道:“你似乎不是很欢喜啊?怎么了?因为这事和秦清闹别扭了吗?”
澹台肃珩牙关咬得紧紧的,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阳修狄却当他是默认了,摇摇头道:“罢了,你们俩人的事,朕不管了,反正,朕不难为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好歹孝姝对你那般情深,朕若真要你娶了她也没有什么,可那丫头倔强,不愿勉强你,朕也就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你回去吧,待秦清好些,否则朕可不管你如何,直接抢她进宫来!”
阳修狄的口气半认真半玩笑,可澹台肃珩此刻却一点也没有心思听这些话,心里左左右右都是那个人。
离开皇宫之后,澹台肃珩独自驾马回府,却在风雨桥停了下来,想起两人曾在这里说过的那些话,心里疼痛入骨。
没有想到,言犹在耳,人却已不知去了何方?
清儿,你怎能如此狠心呢?
又过了好些日子,直到朱慎和阳灵犀联姻的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澹台肃珩还是没有竺饮清的消息,心里的绝望一日比一日明显,教他每日饱受折磨,岑儿和韩束看着他的样子,想安慰不知怎么安慰,想劝说也不知从何劝起,岑儿只能每日祈祷她家姑娘快些回来,而韩束只能更加用心地吩咐那些人去找,可在他们看来,竺饮清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也无。
而与此同时,被关在云隐山庄的竺饮清也越来越绝望,心一天一天的沉下去。
她现在感觉得到,这一次,孟隐似乎是来真的,好像真的没有打算放她出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仍然没有见到他,一个人被关在那样密闭的地方,又怎么会好受,整日心情烦躁,即便没有再绝食,人也一天一天地消瘦了。
这日,又逢着有人送饭来,竺饮清软硬兼施,非要她带话给孟隐,教他来见她。
看着那送饭的人出去,门又重新关上,竺饮清心里又闷着,不知道那话能不能带到孟隐耳中,也不知道孟隐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来见她。
她每日运功,却仍然全身无力,想来定是孟隐对她下的药很重,这些日子一点好转也没有,照这样的情况看来,她想凭着自个儿的力气逃出这里,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可现在似乎也没有人会来救她,毕竟想救她的人本来就只有澹台肃珩一个,而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她被关在云隐山庄的密室里吧!
这样一想,似乎完全没有指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