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一个少年的身上,有期待,有惊愕,更有怀疑。
太多太多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翻滚,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够承受这种大起大落的转换。
即使这荒唐的说法看起来这么荒诞不经,但至少在这一刻它犹如真实。
“你……。”
空气没有静默太久,清朗的少年音突然响起,令所有的人心头一纠,因为他们明白答案终于就要出现了。
身体微微前倾,今晚爆出最大线索的灰衣男子激动的倾听着这越来越熟悉的声音,鼻头却是莫名的一酸,脚步一个哏呛当即就要跪下。
“你……,没病吧?”
但这清冷的声音却如同一个残酷的现实狠狠的一巴掌摔在了他的脸上,令这名即将喊出恩公两个字的男子愣在了原地。
“我不清楚你是有什么毛病,但如果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心智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建议你去广济堂看看,听说那里的大夫连宫中的贵人都时常召见,想来医术是不错的。”
“当然了,如果你这是什么先天性的问题那我就没办法了,只希望你下次出门的时候在身上带个小牌写好联系住址,免得又像现在这样突然发癔病的时候走丢了。”
微笑着的林墨说出的话要多毒就有多毒,直说的男子面色发苦嘴唇发青身形摇晃神情恍惚。
“好了,今晚酒宴就到这吧,我来过了也吃过了,孔老板,小子年幼不胜酒力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待别人开口,林墨一丢酒杯掸了掸指尖的酒水双手背负抬脚便往门外走去。
砰,而当房门不轻不重的被关上时,随着声响房间里的众人才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了神来。
却犹自有些迷糊的互相对视着。
刚刚这片刻间的画面转变的太快,以至于今晚已经遭受过太多心灵冲击的他们没能一下子搞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唉。”卫远看着已经完全闭合上的房门不由的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轻轻的叹息了一句,众人里也许他是最快弄明白怎么回事的。
“老李,你看过那个小鬼的修为了吗?”而相对身处事外的嵩阳反应的也不算慢,同样看了一眼房门后却是侧头低声朝身边的同伴含糊了一句。
“没啊嵩头,您看了?难道真是?”愣了下,那老李顿时露出极为震惊的眼神看着嵩阳。
“我也没看,谁没事像张胆那武疯子似的天天瞪着眼睛。”嵩阳却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虽然修为在炼体六重之上的他们都具备观察他人修为的能力,但也没谁吃饱了撑着见人就运转灵气。
尤其是当时见到这小鬼时不过就十三四岁的少年自然也犯不上多此一举。
而等到这小鬼居然被孔大义引入首座之后自然就更不可能去偷窥对方修为。
这是最起码不过的礼仪问题,像他们这种常在各大酒宴上挥舞长袖的高层随便窥探他人修为是要引起大麻烦的。
“那您说,这小鬼会不会真是?”
说话间的老李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现在站在主座旁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那镖师一眼。
刚刚这家伙说话时言之切切的模样可不像是在说谎啊。
而且哪有用这事说谎的道理,除非这灰衣男子真像林墨说的那样忽然发了失心疯。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又细想了一下嵩阳却是极为怀疑的摇着头道:“就一十三四岁的小子能有多强?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过不了炼体五重的关卡啊,而且死的那个可是青云榜第七的吕钩,我对上了都没太大的把握啊。”
“就一小鬼能杀了凄惶堂最年轻的三品杀手?绝不可能。”认定了事实的嵩阳重重的说了一句。
而这也是绝大多数人此刻混乱后的主要心态。
虽然刚刚听那个自称听见过那位救命恩人声音的同伴说的心潮澎湃,但现在多少冷静下来的他们细细一想却一个个接连推翻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刚刚这个小鬼镖队里的一百一十六个兄弟谁不认识啊?
这一个月来不敢说是朝夕相处但大家好歹对他也有了不浅的了解。
虽然这小子平日里少年老成态度稳重,甚至几度做出了惊人之举。
可说到底小孩就是小孩嘛,一毛头小鬼有可能打死连多名镖头联手都赢不了的杀手?
谁信谁傻啊。
而且别的不说,这小鬼当初被张胆镖头确认过的炼体二重修为做不了假吧?
你现在跟我说就这点修为水准的小子打赢了差点覆灭全镖队的杀手?
“要是真的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人当球踢。”当场就有几个根本不信的镖师脑海里浮现起这个念头。
“卫师傅,卫师傅您说,您说是不是他,您告诉我啊!”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忽然清醒了过来的灰衣男子突然向前一步握住了卫远的肩膀哀求着喊道。
然而看着对方眼神里那祈求的目光,卫远却是抿着嘴在心中再次长叹了一声。
“小兄弟,虽然我很理解大家想要报答救命恩人的忠义之心,但再怎么想那位前辈也不可能是一个毛头小鬼吧?”
看起来理性而又合理的话击碎了在场几乎所有人心中的那最后一丝幻想。
“也对,那杀手怎么可能是一小鬼杀的死的。”
“我刚刚居然有一瞬间真以为终于找到了,也是昏了头。”
“唉,看来这辈子注定是报答不了这份大恩了。”
稀稀拉拉的低声交谈声,意兴索寞的众人都不需要嵩阳等人的再次驱赶,就已经三三两两的坐回了酒桌,整场酒宴的气氛却完全跌倒了谷底。
生活就是这样,不怕失望就怕希望忽然变成了失望,更怕失望后又出现希望却最终再次变成了无边的失望。
“也许,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吧?”
甚至连灰衣男子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一晚自己听错了声音,理智的想想救命恩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孩子呢?
倒不是说此刻意兴阑珊的众人就多么不能接受恩公是一个相处了一个月的小鬼头。
事实上今晚他们能一个不拉的来,就已经说明他们确实是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恩人抱着一份最纯粹的感激之心。
毕竟活命之恩又怎么可能不感激呢。
只是林墨的形象和他们想象中的那位前辈高人的形象相差实在太大了。
那位拯救了全镖队的神秘前辈不说该是仙风道骨那也得是威风凛凛吧。
再看看林墨呢?有记性好的人可都还记着他偶尔揪着孔小少爷孔小理痛揍时的青稚模样呢。
那太寻常太寻常了,那就是个平常无奇的谁家少年郎啊。
“咦,我的酒杯呢?”
突然的,最开始那个引起今晚这场小混乱的老方忽然诧异的喊了一句。
因为坐回原位的他发现自己之前专门额外拿的那个酒杯不见了。
“你个老货估计是酒吃多了,连杯子掉哪了都不知道。”旁人则随口嘲笑了他两句。
“一边去。”终究是成年人,多少调整好心态的老方随意的骂了回去。
原本低落的气氛重新变得还算活络。
但拿起酒碗喝了口酒的老方最终还是有些遗憾的轻声叹了一句。
“可惜咯那杯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