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刘洢璕日日悠闲自在。楚曜每晚都往她宫里跑,她也没有驱赶。
立冬清晨,楚曜下了朝,便直奔她这儿来。
她正站在荷花池边撒鱼食逗弄鱼儿,远远就瞧见了楚曜那一身黄,正步履匆匆向她赶来。
她不动声色,只笑了笑,挥退了几个站得近的宫女,一边微笑着等他,一边继续撒鱼食。
快走到跟前儿时,楚曜挥了挥手手示意太监们不用再跟上来。他迈着大步走过来,却黑着一张脸站在刘洢璕身后。
刘洢璕今日穿着湖蓝色镶紫边的锦缎裙子,绣着芍药花的粉红色暗纹,举手投足间那芍药花便在她全身上下翻飞,煞是好看。满头的秀发被简单的挽成一个青云髻,上面斜插着一支镶嵌珍珠的玉兰花步摇,那坠子一摇一摆的样子,更显得浪漫与轻盈,又给人一种小巧玲珑同时又大气婉约的感觉。
这一切在楚曜的眼里仿佛一副绝美的画卷!
她一静一动之间,那衣裙间绽放的粉红芍药花,那清脆活泼的玉兰花步摇,还有那窄窄的肩膀,那婉转的腰肢,甚至连发丝的弧度,还有那下颚颈边的细细茸毛,配合着初冬清晨那荷花池上散发的白色雾气,使得她就像是九天之上撒花的仙女!
只一瞬,楚曜就觉得他自己的心情好转了。只要看到她,他的世界就忽然明亮了。他只要看到她,就能觉得幸福。
此时的刘洢璕看起来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尘,而心里却是沉浸在凡尘琐事当中了。
她当然知道楚曜为什么事而烦恼,她现在已经可以随时入定知道附近发生的事了。刚才朝堂上的情况她可是一字不落的看全了!不过,她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这份能力,所以她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淡淡的撒下最后一捧鱼食,拍了拍手,回过身看着楚曜,笑问道:“怎么了?大好时光,却阴着张脸?”
楚曜闷闷的不说话。
“不说那我走了。”
刘洢璕转身袍袖一甩,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
“璕儿!”
楚曜急忙喊住她,表情有些殷切,他拉着她的手,诚恳的说:“好娘子,陪夫君说说话,可好?”
刘洢璕回过头来看他眼神亮晶晶的,不忍心再拿话刺激他,也就微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楚曜牵着她往梅林闲步而行,远远的跟着一大摞太监宫女。
“明渠呢?平日里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吗?今日怎么不见人了?”刘洢璕知道暗地里有几个十八星煞跟着,也就不在意他的安全,只有些奇怪明渠这个跟屁虫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了。
“他啊……”楚曜略略抬头看向远处的一株翠绿的桉树,“明日是翠真尽七,他去法华寺准备超度的事宜了。”
刘洢璕这才想起来,原来翠真已经过世四十九日了。明渠只怕是分厂伤心的吧,他原是那样暗恋着翠真的,到头来,她死了,他也没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唉!可是人已逝,魂已去,再悲切也是枉然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光阴弹指,原来是尽七之期已至。”
“嗯,”楚曜的目光从那棵桉树上回落至刘洢璕脸上,语气悲哀的说:“她刚走时,因为我也中毒颇深,大家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她的事。如今终于缓了口气,才能在她的尽七之时好好弥补,希望她不要怪我们才是。”
刘洢璕赞同的点点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人初生以七月为腊,一腊而一魄成,经七七四十九而七魄具;死则以七日为忌,一忌而一魄散,经七七四十九日而七魄泯。翠真如今魂魄已散,还望她来世能投生到好人家,过简单的日子。也望你们能早日走出悲伤。”刘洢璕迈着细碎的步子,和楚曜并排走着。
楚曜偏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微微点头,说:“嗯!也是多亏你,不然我如今只怕也躺在法华寺做头七了。”
刘洢璕则白了他一眼,“你NND,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死不死的都是命。我若不是刚好得了你的消息,哪里能救得了你?”刘洢璕嗤之以鼻,气冲冲的往头前走。
“那……是谁给你的消息?你当时在哪里?”楚曜落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看似不经意的一问,确是楚曜一直梗在心中的结。她那些日子去了哪里,见了谁,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离开的,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她从何得知他的消息,她又哪里来的解救他的通天能力……一切的一切,他越来越觉得身边这个女子满身的谜团。
刘洢璕顿住脚步。微微皱眉,回过头斜瞟了楚曜一眼,答:“一个朋友。”她的心里一瞬间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楚曜凤兰崖的事。
楚曜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问,只是眼神却深邃到了宇宙尽端。他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悲凉,她心中太多隐秘了,总是让我猜测,总是容易让我生疑。难怪佛语云: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如今就是因爱生了怖了。贪嗔痴,占全了。
刘洢璕只管大步往梅林迈去,她此时心中想的全是刚才大殿上发生的事。楚曜虽然没有开口告诉她,她却是在刚才喂鱼的空隙放出意识去瞧了个一清二楚。
楚曜在朝会上提出要封她为后,并且说明了自己中毒与她救返他性命之事,一众朝臣都惊讶于陛下的毒,声讨下毒之人,并群谏彻查。只有秦陆秦丞相,在说了几句关心身体保重龙体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之后,将矛头直指她。说她来历不明,心机深沉,说不定就是她下的毒,否则为何别人都无它法却只有她能解?可能一切都是她的手段而已。群臣听后也全都站在了秦丞相一边。力谏楚曜三思而行。楚曜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测,既像是被群臣逼迫其不能立她为后的愤怒,又像是被秦丞相说动有些摇摆不定的怀疑。
刘洢璕当时看到这里心里又寒凉了几分。觉得楚曜还是不相信她。但楚曜接着说的话却令她震惊了。他在朝堂之上,竟然说出只要他是皇帝,皇后就只能是刘洢璕这样的话!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除非他死,不然皇后之位就只能是她一人!一众大臣都傻愣在当场。只有秦丞相当场哈哈大笑起来,气得楚曜甩袖而去。
刘洢璕想到这里,眼眶竟有些湿润了。听得身后楚曜的脚步声已至,心底又突突的升起一种酸涩的暖流,流遍全身,又让心脏堵得难受。她哪里想到,在自己对楚曜的怀疑和不信任过后,换来的是他这般的坚贞!她在二十一世纪都没能感受到过的真心,再一次将她感动包围起来。
她赶紧往前迈了几大步,再一次拉开了与楚曜的距离。楚曜却仗着内力和轻功飞身至她的面前,只一瞬间,鼻尖就触到了她的额头。她愣愣的抬起头,眼前的青年有着弧线优美的下颚,薄薄的嘴唇正严谨的紧抿着,高挺的鼻子正朝她的额头喷着温暖的热气,他正拿一双繁星璀璨的眼紧盯着她。
画面似乎定格,不远处的梅园一阵阵清香随轻风徐徐而至,头顶的树叶也沙沙的开始奏起了交响乐。她的发飘在空中轻轻摆动,他的唇渐渐靠拢。
女人,就是如此容易被打动。有时只需一个态度,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换女人忠贞一生。刘洢璕在心中默念: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愿此心陪彼心,愿你幸福一世。愿用陪伴,于你做这一世最长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