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了，司机殷勤的下来开门，他看见范之淹一怔，范之淹看见他也一怔，然后互相点点头，没有说话就上车了。
路上，麦克简单的问了范之淹的情况，范之淹如实回答现在已经下岗在家。麦克说道：“这样正好！我们要求雇员必须和以前国企彻底脱离，不容许既拿着公司的钱又享受原单位的福利。”这时坐在前面的董先生扭过头来插话道：“只有彻底脱离原单位，这样你才能全心投入现在的工作，所谓破釜沉舟，外国人也知道的。我们遇到过有很多人患得患失，既想出来挣高工资，又不想失掉国企的福利，脚踩两只船。这样的人我们不能要，所以说你彻底脱离了原单位正好。”
范之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想外国可能没有停薪留职一说。当然了，自己已经和原单位没有关系了，想停薪留职也没有机会了。他笑着自嘲的说：“那我这个算是歪打正着了！”
麦克接着说道：“我们的工作性质是出差比较多，是一种高频率，短时间的出差。一次两三天，但是一个月可能有两三次或者更多。这个你有没有问题？”
长沙和bj出差的经历让范之淹意识到自己喜欢接触陌生的不同的环境和人物。听到出差，他拟制不住兴奋，高兴的说：“没问题，我喜欢出差。”
“另外，你将来要在你的地区做销售和技术服务，独挡一面。所以必须完全了解我们的产品，企业运营方式和企业文化等等，这样才能把工作做好。这就要求你必须到总部培训，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传统习惯，即全球所有的销售和技术人员入职后必须先参加培训，然后上岗。这也是我们公司百年不衰领先世界的根本，基石！一般来说，培训时长10个月到一年，这个你有没有问题？”
范之淹直接就蒙了，觉得这简直是做梦：他记得机械厂有两个同事挖空心思想留学美国，但是托福一直考不过，也找不着担保人。所以一直没有办成功，整天不好好上班，怨天尤人！范之淹一直觉得这种事对自己而言遥不可及，所以从来没有想过。但是现在这机会说来就来，就在眼前啊！如何能不激动！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没问题！”
麦克笑着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好再回答也不迟。”
范之淹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我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他们一定会支持的。”
麦克看起来很高兴，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的是几根香蕉和几个橘子。他拿了一个香蕉递给范之淹，范之淹说声谢谢不客气的接过来。
吃完香蕉，范之淹摇下玻璃刚要把香蕉皮往外扔，被麦克一把拉住说：“不要不要。”然后接过香蕉皮放到塑料袋里说道：“等下车找个果皮箱再扔。”
范之淹脸红了，极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董先生转过头来用中文说道：“老外就这毛病，你别介意别往心里去！”范之淹这才感到一丝轻松。
到了兵马俑，司机停好车殷勤的跑着过去买了四张票。
范之淹经常来临潼登山，但是兵马俑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上大学时候，一次是车间组织的春游。
麦克和董先生饶有兴致的看着，评论着，慢慢的范之淹和他们拉开了距离。这时候司机走了过来说道：“小范，怎么是你？准备跳槽啊！”
范之淹不好意思的笑道：“孟队长，本来就下岗了，还谈什么跳槽！我也觉得奇怪，你堂堂的古城机械厂车队队长，怎么在外面开出租车？”
老孟有点慌乱，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办法啊！咱厂现在是整得乱七八糟，人心惶惶！我先声明，这是替朋友开的车，你不要笑话我，挣几个算几个嘛，你说现在谁不在外面捞点外快！连演员唱歌的都出去走穴对不对？”又叹气道：“你知道吗？改制后我们车队要承包了，独立核算，自谋出路。所以弄不好我和你一样很快就下岗了！”
这是范之淹离开古城机械厂后第一次见同事。看来人人都在外面捞外快，只是他不知道罢了。范之淹更觉得尴尬，他自嘲的说：“别瞎说，你一个车队队长还能没饭吃！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被咱厂开销的。”
老孟摸了摸脑袋感慨的说：“说的也是，去年夏天我拉你们领导一起去沣峪口玩的时候你还是人见人夸的红人哩，没想到现在成这样子了！我听说是齐科长以权谋私故意整你哩。王主任想让你去深圳，老齐想让他娃去，另外三个名额是厂长和总工的关系，所以最后只有牺牲你了。为这事王主任和老齐闹翻了，现在关系很别扭。我还听说王主任的企改办实际没有啥实权，所以现在是乱七八糟。”
范之淹听完后低头不语。他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当然，这一切现在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道：“厂里的事情我不关心了。你知不知道柳翠翠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孟嘿嘿的坏笑道：“你这一折腾把人家翠翠娃闪到坑里了！听说她开会回来哭了好几天哩！”
范之淹猛一下觉得眼睛潮湿，他咬了咬嘴唇，抬头往上看了看说道：“世界真不大，没想到在这碰到你！更没有想到厂里现在成这个样子！”
老孟拍拍范之淹的肩膀说道：“你不要觉得你屁股一拍走了就没事了，俗话说得好：人不在江湖了，传说还在！现在王主任工作推不动，翠翠娃可怜没人管等等都和你有关系！”
老孟接着说道：“虽说技术科室的事情我不大关心，但是也有耳闻。听说所有技术科室要合并成一个科，要大裁员！听说又有11个人去了深圳，但没有柳翠翠，听说她想脱离厂核心业务去接房产科了，等等一大堆事情哩。我觉得有时间你应该回来看看。”
范之淹大吃一惊，但还是平静的说道：“你这么多道听途说有几个是真的？你说得这么玄乎的。我现在和机械厂没有关系了，回去看啥？”看见老孟不高兴和吃惊的样子，范之淹赶紧改口说：“好吧好吧！我这几天就回去看看！”
老孟看看老外和董先生还在仔细参观，他悄声神秘的问：“你准备给老外干吧？工资有多少？”
范之淹摇摇头说：“不知道，一切都还没定。”
老孟狠狠地说道：“对老外不要客气，要狠狠的宰！我经常接送厂领导开会，听他们说外国公司工资高得很，最起码你得要个1000元。”
范之淹笑了笑问道：“那今天他们包你的车你要多少钱？”
老孟嘿嘿一笑歪着头说：“不说了，还是跟着他们看泥娃娃吧！不跟你谝这些了。记住：我今天是给朋友帮忙，我们没见面。”
范之淹点点头说：“我明白！”
一个半小时后，参观完毕，麦克看起来十分高兴。范之淹问道：“麦克先生，你觉得兵马俑怎么样？有何感想？”
麦克不假思索的答道：“两千多年前就有如此宏伟的工程，难以想象，十分震撼！但是坦率说我宁愿它永远沉睡于地下！”
范之淹满脸的迷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