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太子,那就做个逍遥王爷,做个逍遥的平民,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但是,公主总会出嫁,他白凌也将不久于人世。
那时容鹤身边便没有真正的知心人了。
白凌心底深知一点容鹤说对了,白珏和白家忠诚的是太子之位,而不是容鹤。
哪怕白珏对容鹤尽忠,可如果太子异位,以白珏对皇上的忠诚度,他也无法做到对容鹤事实周到。
容瑾会趁虚而入,容鹤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让容鹤身边能有人一直保护着,他能做的,就是帮助容鹤稳住太子之位。
但是如果……
白凌不敢细想。
这样的筹谋,他背负了很多年。
这剩下的一年,他也绝对不可以动摇。
……
冀鸰宫,太子寝殿。
容睿姬前后张罗了一番,还指派了一个太医专门给太子把脉。
对外只是称,太子的病终于好了大半。
所以今日大家都知道,太子把自己关在寝宫这么长时间,这会子终于愿意见人了。
容睿姬拿来了一些平时自己用的可以遮盖瑕疵的水粉,给容鹤涂抹了一些。
毕竟回了宫,迟早都是要给皇上请安的。
容鹤只是坐在镜子前任容睿姬摆弄,要是平时,他绝对不会答应皇姐把这种女人家用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抹。
容鹤脸上的伤痕这几日都愈合得很好,基本看不出来。
只是衣衫下的伤口还是需要好好护理调养。
容睿姬忙里忙外,最后才提着食盒坐下来,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热腾腾的红枣莲子羹。
“想喝点甜粥吗?我亲自熬的。”容睿姬递到容鹤面前。
容鹤盯着这一碗浓浓的甜汤,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此刻却毫无胃口,“皇姐什么时候会熬汤了。”
容睿姬笑道:“我亲自看着人熬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容鹤吃力一笑,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端起碗道:“皇姐也肯看着做熬汤这样费时间的事儿,我自然要给面子。”
容睿姬见他笑了,心里安心许多。
容鹤嘴里含着甜羹,确实食不知味。
他轻轻抬眼环视着冰冷的宫殿,
“张贵妃到——”
殿门外传来通禀声。
容鹤提着汤勺的手顿住。
殿内的宫婢和内侍如临大敌,手忙脚乱,纷纷小声议论着张贵妃怎么会来。
那肯定是来者不善的!
容睿姬神色一凛,训斥道:“慌什么?没规没矩!都给本宫下去!”
下人们还没来得及撤出去,张贵妃就已经带着一队宫婢们高调而入。
宫婢们手里拿着各种补品礼盒,抬头挺胸,好像自己一个个都是主子。
张贵妃着百花苏绣织锦锦袍,高髻上一对衔白珠的黄金凤首步摇璀璨夺目。
额上那一点牡丹花钿,衬得她当真配得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八个字。
尤其是耳上挂着的东珠,那是只有皇后才配用的珠宝。
只要在后宫行走,她必然会戴着这一对皇上亲赏的东珠,以示她掌管后宫的身份。
她总是想处处证明,她不是皇后,却迟早是皇后。
张贵妃还没等到太子的应允,就已经跨入了大门正开的寝殿。
只是入眼的第一人不是太子容鹤,而是长公主容睿姬,这令她有些诧异。
本以为,她第一时间听到消息,赶过来就已经够早了,公主却赶在了她的前头。早知如此她就换个时间来。
毕竟只要是先皇后的子嗣,就不可能和张贵妃和睦相处。
容睿姬拉紧自己的披帛,从容起身。
她比张贵妃个头略高,迎脚步上去,气势丝毫不输。
其他人也曾经议论过,容睿姬有先皇后从骨子里都高贵的气质,能和貌美的张贵妃比肩的,满宫也就只有长公主容睿姬一人了。
容睿姬行了个平礼,那张贵妃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不等她琢磨好,容睿姬就又重新坐下,高高抬起下颌,只给张贵妃留下一些余光。
“贵妃娘娘今儿怎么有空来太子这边?”
张贵妃巧目微眯,“长公主不也是在吗?”
“我在,是姐弟情深。你在,是节外生枝。”
张贵妃嘴角冷住,“这话从何说起?”
容睿姬优雅地抬起手,理了理鬓发,漫不经心道:“贵妃娘娘博览群书,连逐客令这个意思都领悟不出来吗?看来,平时把心思花在父皇身上,恐怕连字儿也不认识几个了。”
张贵妃脸色霎变,“这是太子的寝宫,怎么也轮不到你来下这个逐客令!”
满宫里,张贵妃倒是谁都敢欺负和责罚。
但是对容睿姬却是再恨也没办法。谁让皇上最喜欢这个女儿,偏偏她和先皇后长得很像。
也正因为这张脸时常在皇上面前晃悠,惹得皇上总思念故去的皇后,这才迟迟没有立新后。
张贵妃心里,早就将容睿姬恨穿了几个洞。
张贵妃走至容鹤身边,“本宫听闻太子最近身体欠安,连皇上都见不着面,今儿才听说请了几个太医过来,本宫便来看看。免得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惹得大家都挂心。”
从她进门的第一刻起,容鹤就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一勺一勺喝着皇姐给他的甜粥,轻轻的一口又一口,好像完全听不见两个女人的对话。
容睿姬插嘴道:“劳烦贵妃挂心,已经无碍了。”
见容鹤没有丝毫反应,张贵妃冷笑道:“太子今日怎么不说话啊,见到本宫,也不知道行礼,是病糊涂了吗?太子本来就已经够糊涂的了,这要再糊涂下去,皇上还能把你放在眼里吗?”
容鹤捏着勺子的手收紧,缓缓抬眸,划过刀刃般致命的锋芒。
“啪!——”
张贵妃的脸被抽向了一侧,她懵了,周围的人也懵了。
都不敢相信,长公主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张贵妃巴掌!
“这是太子宫,岂能容你区区妃嫔撒野?”容睿姬依旧双眸含笑,和她手下那狠毒的力道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巴掌声过后,容鹤也渐渐恢复平静。他继续舀着甜粥。
而那双眼眸,就像在黑夜放出精光的野狼,露出一瞬间的杀气后,又悄然隐去。风过无痕,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