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坐落在炎安城绝佳的位置,四通八达。
传言,那搭建府邸的木头都是远山之林的稀有木材,天生透着一股奇香。
既奢华又显得别致雅观。
不过,顾府的昔日风光,在顾将军死去之后,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掌管顾府的,是顾将军的亲弟弟,顾冬棋。
顾婉卿唤他一声,二叔。
顾府眼下是个名存实亡的将军府,靠着皇上恩赏的俸禄才能撑到现在。
顾婉卿偷偷溜回府,假装今日从没出过门。
她居住在将军府东面,是原先顾将军的住所,挨着花园石林,冬暖夏凉。
唯一不好的,是这里和现在府中其他人距离甚远,并不热闹。
顾婉卿洗了个热水澡,将头发擦干,换上了平日最为轻便的衣裳,系上马尾髻。
她坐在镜子前,仔细盯着这张脸,认真反思着——
无论如何,日后都不能有今天这样的举动了。
白珏是官家的人,是侯府的人,也算是朝廷命官。
她是守卫南炎朝的绾青将军,手中的刀剑长枪只能用来对抗外敌。
如若不然,便是违背了顾家的家规,也让在天边的父母蒙羞!
二叔抚养她长大,必然是要还了养育之恩的。
即便是为了堂姐,也不能将二叔全家置于险境。
她正发呆着,玄茗匆匆回了房间。
“将军,查到了。若红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那份蒙汗药过期了。”
“什么?”
玄茗认真道:“商贩说他是无心之失,那日偏巧被误打误撞拿走了过期的药。他问将军,后面还需不需要,他有现磨的。”
“……”
顾婉卿扶着额头。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只能用‘习惯了’这三个字来安慰自己。
她什么尴尬的事情没经历过,什么奇葩的事情没遇到过。
顾婉卿想了想,又问,“若是这过期的蒙汗药给他吃上,憋得拉了肚子,拉上个几天几夜,那不也算成功了吗?”
玄茗也思考了一番,挠了挠头道:“将军,这种幸运事,我们还是想一想就好。”
“也是。”顾婉卿释然。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些急促。
玄茗去开门时,顾府的大小姐顾曦便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顾曦是顾冬棋的大女儿,从小视若掌上明珠。
虽然是堂姐妹,但顾曦和顾婉卿样貌生得也有五分相似。
只是一个温婉柔弱,一个英姿飒爽。
顾曦捏着手帕,抓住顾婉卿的手,低声问道:“婉卿,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顾婉卿一愣,装傻道:“我做事一向都是危险的,不知姐姐指哪件?”
顾曦着急道:“你别骗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做什么心虚的事情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这倒是。
顾婉卿本就不会撒谎,儿时出过很多乱子,都是顾曦帮她担着。
不夸张的说,在这个顾府的所为亲人里面,将顾婉卿当做‘人’看待的,只有堂姐顾曦一人。
要论起缘由,自然是她背着‘扫帚天星’这个光荣头衔,人人畏而远之。
事实上,她的确比常人倒霉了一些。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得不相信,是不是真的承了天恩,上辈子是个扫把星,触犯天条被贬下凡。
而这一世经历的苦难,便是要渡的劫。
顾婉卿自然不肯妥协这类说法。
事在人为,也能左右福祸。
退一万步说,若真是如此,那她这辈子既然是来渡劫,也应该好生活着‘普度众生’。
这样若是有下辈子,才能有个好去处。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勉强活到了十九这个年岁。
即便这个顾府里面的二叔和二婶婶,以及他们的小女儿、小儿子,对顾婉卿很不友善,但是有顾曦陪着她,童年过得还算有些开心的时光。
顾婉卿未语先笑,“姐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顾曦道:“今天你偷溜出去了,还带走了佩剑。但是佩剑没有带回来。”
顾婉卿低头一看,呀,还真是。
她自我感觉警惕性一向很高,今日当真是疏忽又疏忽。
那佩剑是刺白珏肩膀时,被白珏打落的,当时一众人包围,她根本没机会捡起来。
顾婉卿看着顾曦的脸,知道她是多半是猜到了八九成。
前几天顾婉卿就曾放豪言,若姐姐宁死都不嫁白珏,她为了姐姐,去杀个人也无妨。
顾婉卿解释道:“我没想真杀他。只要能废他一条胳膊,让他短时间内不能动弹,他也就不会动了娶你的心思。时间一久,你自然可以再找别的借口许配别家。”
“这不重要,今日你去行刺他,若真有什么差池,你可就当场死在他的手下了!”
“姐姐不也说,若是真嫁给他,定要在上花轿前了结自己。左右都是一条人命,我何不赌一把。”
顾曦拉着她坐下来,道:“婉卿,白珏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他如果顺藤摸瓜查过来,这可比我死在花轿上还惨。”
顾婉卿低下头,“我知道。”
白珏是什么人。
他是个地狱走过来的人——别人是这么说的。
七杀命格,做事不择手段,偏偏自己平步青云,地位极高。
白珏有个滑稽的外号——皇室的看门狼犬。
顾婉卿混迹在武场,和这号人物没机会接触。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外号时想着,那到底是狼还是犬呢?
后来她知道了,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他像犬一样忠诚,也和狼一样冷血无情。
白珏虽无太大的官封,但他专门给皇上和皇家亲眷做事。那些令人束手无策的脏事,他都能一一完成。
比如两年前覆灭的李府。李大人全家被皇上发现不忠、暗通敌国。苦无证据,只好命令让白珏秘密处决。
李府上下四十九口人,一夜之间全部丧命。
大家都知道,这是白珏做的,只是不会摆在明面上说。
他就是这样替南炎朝办事,和黑夜中的吸血蝙蝠、地狱的绝情鬼魅,简直是同一个物种。
纵然知道这是皇上下的命令,可人们还是害怕他。
这样的人,不是用忠诚二字就能概括他的毒辣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