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秦子川等赵阿姨出来，把她带到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赵阿姨端着洗脸盆，下意识地看了眼病房，这才回答他：“疼久了就睡过去，睡不了多久，又疼醒了。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秦子川点了点头，想走，又顿住脚步，对赵阿姨说道：“如果实在不行，还是让她吃点止痛片。”
赵阿姨摇摇头：“这姑娘倔着呢！”
秦子川不再说话，回家是让陈朗开的车。坐在后座上，他思虑一会儿还是给董清清发了条短信：“小q已接走，勿念。”
很快，他就收到回复，只有两个字：“谢谢。”
秦子川下意识地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这是又疼醒了，还是根本就没睡着过？
天成制衣厂服装甲醛超标的事终于在州城卫视播出，片子按照《真相调查》一贯的风格，做成了纪录片的形式，取名《利益之下》，将重点放在追踪暗访与心路历程上。
最后负责心路历程的是程哥，董清清住院期间程哥也来看过她，跟她说了访问胡海天的事。
程哥说：“真没想到，胡海天进了看守所还那么嚣张。幸亏你没去，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他说什么了呀？”
“这王八蛋说咱们自不量力！曝光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像他那样的工厂。”
董清清敲了敲后颈，笑道：“曝光一个是一个。”
吃了一个多月医院病号餐，董清清终于挨到了出院的日子。
zj报销了她住院的费用，却没有把看护费一起报销。
看护费是陈朗垫付的，她还不知道具体数目。
董清清吊着一只胳膊走出医院大门，给陈朗打电话：“陈先生，能告诉我你一共给了赵阿姨多少钱吗？”
电话那头陈朗笑了笑，说了一句：“稍等，我问一下。”
董清清奇怪地皱皱眉，他付的钱，还要问一下？
过了一会儿，陈朗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他报了一个数目。
董清清咂舌：“这么贵？！”
这年头做看护比大学毕业的工资高多了。
“董小姐，你伤得重，请的是经验丰富的看护，你要是有疑问，我可以提供当初跟赵阿姨签的协议。”陈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听着有些憨厚。
董清清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牌下，闻言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完，下意识地用右手指尖摸了摸背包，丧气道：“那……我能过段时间再还吗？你放心，绝对不超过两个月！”
陈朗笑笑：“董小姐，其实这次的费用都是秦总出的，秦总这边倒也不是很急。”
怪不得他刚才要问一下。
“那、那谢谢啊。”董清清耸了耸左肩，试图把正在下滑的背包蹭回去。
“没事，”陈朗说，“哦对了，还有你的狗，秦总这段时间花了不少心思养它，待会儿我会把狗粮、体检的费用都报给你，如果需要□□，我会找宠物店补开。”
董清清：“狗粮？！我家里不是有狗粮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秦总让我买的天然粮。”
董清清：“……”
挂了电话，陈朗看向秦子川：“老板，你跟董小姐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不怕把她压垮了？”
秦子川双手插着裤袋，抬头看了看展示厅的灯光，这才说道：“她还想着攒钱在州城买房呢，这点钱就能把她压垮？”
陈朗嘿嘿一笑：“老板是想董小姐一直还不清这笔账吧？”
“多嘴。”秦子川回身，看向身后展示厅的负责人：“灯光不行，再改。”
负责人追上去：“可是秦总……”
秦子川脚步不停：“这是公司新品发布会，不是丧礼现场。”
董清清在车站坐了一会儿，经过的公交车都是人满为患。她腿上的伤不重，虽然已经可以走路，但实在吃不消在人堆里挤一个小时。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suv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周嘉诚的脸。
在董清清怔楞间，他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吧，我送你。”
“谢谢周老师。”董清清反应过来，很快上了他的车。
眼下的州城已经有了初冬的气息，董清清上了车之后，被车里的暖气一熏，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周嘉诚看着前面的路况，开口问她：“怎么不在医院多住几天，你的手还没彻底康复。”
董清清看向自己吊着的右手，笑了笑：“过段时间就能拆石膏了，没事。”
周嘉诚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董清清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犹豫道：“周老师，你什么时候去给秦子川道歉啊？”
周嘉诚面色一僵：“怎么，良心受到谴责了？”
“也、也没有……”董清清说了一句。
周嘉诚道：“改天等你手好了再说吧。”
“哦。”
周嘉诚想了想，又问她：“你跟秦子川还有联系？”
董清清也不瞒他，点了点头，见他面色一紧，不由揉揉鼻子问道：“有问题吗，周老师？”
“哦，没什么问题。”周嘉诚笑了笑，“你一个小姑娘在在州城打拼不容易，有机会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秦子川毕竟是商人，你之前那样骗他，他不会以牙还牙？”
“可是我这次住院的护工费都是他垫的。”董清清垂下头想了想。
“是吗？”周嘉诚扯了扯嘴角，“总之一切小心为上，毕竟你已经踏入社会，所处的环境不再像学校那样单纯。”
董清清点点头：“周老师，我知道了，谢谢。”
车子在她的住处停下，周嘉诚扭头，目光触到她吊起的胳膊，不由问她：“这次的事会打击你的工作积极性吗？”
他目光和煦，像三月里的暖阳。董清清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愣，随即坚定道：“不会！我会继续做一个好记者！”
“没见过你这样一身傻劲的。”周嘉诚被她逗笑，表情也变得柔软。
董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周嘉诚的车离去之后，她才转身上楼。
其实她也不想一身傻劲，可是她要升职加薪，对她来说，跑新闻、披露真相，才是让观众知道她、在zj站住脚跟的最好途径。
董清清在家休息了一天，次日就回去zj上班。下午经过周嘉诚的办公室，发现门开了一半，周嘉诚不在里面，沈伊却鬼鬼祟祟地从里头出来。
沈伊出门看见董清清，吓了一跳，随后又很快调整好表情朝她笑笑：“嗨，这么敬业啊？”
她指指董清清吊着的那条胳膊。
董清清朝她身后看了看，问她：“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沈伊笑容一敛，转身想绕开她。
董清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来到安全通道，这才开口道：“我那天看见你上周老师的车了。”
沈伊甩了甩手没说话。
董清清又说：“就是你警告我不要办公室恋爱的那天。”
沈伊眼眸一转，冷笑一声：“那天我脚扭了，周老师送我去医院。”
“沈伊，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沈伊看着董清清，“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董清清一时语塞，她的确没资格管沈伊，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跟她解释：“我对周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现在不是了。
沈伊扯扯嘴角：“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是我的领导，我需要得到他的认可才能在zj发展。”
董清清点点头：“我理解。”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董清清叫住她，犹豫着问道，“你……你折的那个纸船，是跟谁学的？”
沈伊拨拨长发，回眸瞧她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喂……”董清清还想开口，沈伊却已经翩翩离去。
她叹了口气，没在安全通道久留。经过楼道口的垃圾桶时，她一眼看到垃圾桶的盖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往里一瞧，是条深灰色的男士围巾。
她下意识地从沈伊办公室前经过，果然透过玻璃墙，见到沈伊坐在工位上神不守舍。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董清清给秦子川打电话，找他商量接回小q的事。
秦子川在电话里说：“在zj楼下等我。”
“可是……”
“我很忙。”
“哦……”
下班之后，董清清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便看见秦子川的车在门口停下。她连忙跑过去，秦子川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拧眉看着她，深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是语气仍然不善：“腿好彻底了吗，你就跑？”
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他教训，董清清一愣，傻傻地站在车前：“对不起！”
“……上车。”秦子川说了一句。
车子启动后，董清清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就去接小q吗？”
秦子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董清清没等到回答，也默默地垂下了头。
车在一家烤肉店前停下，董清清扫了一眼外面的店面，疑惑道：“不去接小q？”
秦子川率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一边打开车门，弯身看着她：“除了那只狗，你大脑里就没别的东西了？下来，吃饭。”
“哦。”董清清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下了车。
两人进到店里，热气铺面而来。董清清下意识地摸摸胃部，她还真有点饿了。
桌子靠窗，烤肉上来之后，董清清拿了一片生菜叶子，夹了一片烤肉在上面，试图单手把肉包起来。无奈左手太不听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菜叶调皮地一次又一次恢复原状。
“吃辣吗？”秦子川这时忽然开口。
董清清一愣，看向他，下意识地点点头。
秦子川在烤肉上撒了点辣椒粉，迅速用生菜叶包好，然后递到董清清嘴边。
他的手修长白皙，手指骨节分明，衬得那团嫩绿的菜包肉更加可口。
董清清忽然红了脸，看着送到嘴边的食物，怎么也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