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谎,哪儿来那么戏剧性的事?一个少女被绑走,她孤苦伶仃的小妹妹找私家侦探帮忙?我可不傻,不会为这骗傻子的故事而心软——即使我已决定帮他。
门被人推开,屋外的噪音短暂地传来,有个纤小的人影走向我们。她是个大约十二岁的少女,皮肤脏兮兮的,眼睛明亮,穿着大概是她姐姐的衣服,怀里捧着个铁盒。
她急道:“面具先生!你还不去救我姐姐吗?”这时,她看见了我,吓得大叫道:“绑匪!”她从铁盒中取出一把小刀,对准我,吓得鼻涕眼泪喷涌而出。
我看了面具一眼,面具说:“阿希,此人并非恶党,而是一位善良的警探。”
阿希点点头,擦去眼泪,把那个盒子交给面具,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不少铁币和纸钞,大约一百铁币可以兑一个金元,里头大约三十金元左右,在这里算一笔不小的钱。
阿希说:“面具先生,你迟迟不去救我姐姐,是因为我没付定金吗?我现在付钱啦,你快点去吧。”
我看清她膝盖流血,只穿着一只鞋,脚底都被磨破,于是拿游骑兵的自救包替她包扎,给她涂了些消毒药,她痛的直吸气,说:“谢谢,不过我没钱付给你。”
面具说:“这铁盒子属于血契帮,你从他们那儿偷的?”
阿希再度泪水滚滚,说:“是,我很害怕,有人看见我了,可我....可我....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救姐姐。”
面具喃喃道:“孩子,我不需要钱,我需要的是为之拼命的理由,而你已经给我了。”
我承认我是个容易上当的人,连面具这样的疯子也能骗我,现在,如果他们在演戏的话,这演技实是毫无破绽,已经成功地把我骗到了,我发誓不惜代价也要替阿希救回她的亲人。
门被人用力踹开,一个穿背心的男人出现,他手里拿着砍刀,破口大骂道:“阿希!小杂种,你死定了,你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你会被抓去卖....”
我一剑洞穿了他的喉咙,将他朝外扔,撞翻了他身后的另一人。我抓着另一人未死者的头发,走到阳台,把他悬空拎着,下方凌乱的人群叽叽喳喳地朝上看着。
我大声说:“我是鱼骨·朗基努斯,游骑兵上校!阿希由我罩着,你们最好别让她掉一根毫毛!”
那个未死者骂道:“什么狗屁游骑兵?我会把她剁成....”我一拳打碎了他满口牙,念刃钻入他的心,他本就很害怕,念刃会让他更害怕,害怕得像一条丧家犬。
我把那铁罐子在他眼前晃一晃,说:“血契帮的好处我收下了,别忘了向索寞问好。”
我把他扔下了楼,他满脸是血,落荒而逃。
我回过身说:“他们不会再招惹你了。”
阿希眼中闪着星星,叫道:“哇,面具先生,你的帮手好帅。”
我把铁盒留给她,说:“面具,告诉我那仪式的地点,你和阿希留在这里,我会替这案子真正收尾的。”
面具说:“我必须去,那地方在神秘而灰暗之地,如被神遗弃的罪恶之城,唯有在我指引之下,信徒才能到达。”
我说:“我们本就在罪恶之城。”
面具说:“那它就是罪恶之城中最黑暗之处。”
我说:“阿希怎么办?”
阿希嚷道:“我自然跟着你们去啦!”
艰难的纪元铸造坚强的心,她既然如此决定,我们也不必太执意保护她幼小的心灵。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儿,即使我的威名也未必能保证她百分百安全。
第二层也是黑棺中第二大层,与第一层相比也没小多少,而与第一层的金碧辉煌截然相反,这一层则是屠宰场、棚户区与陋街小巷的集合,低矮而脏臭的房子,油腻而黏滑的地面,昏暗幽红的灯光,伴随着种种粗俗之音。
即使黑棺的排风系统,也无法驱散这儿的种种恶臭。
我踏在了罪恶的温床上。
这里与其余低层一样,作息毫无规律,勤劳的人必须忍耐游手好闲的帮派分子彻夜不眠的吵闹。我、面具、阿希走在街上,即使我们很显眼,也没人看我们。
我察觉到了异样,问:“怎么回事?”
面具说:“他们是意志薄弱的凡人,我让我们在他们眼中宛如尘埃,他们即使见到我们,也不会留下印象。”
我很惊讶,说:“你也会念刃?”
面具说:“这并非念刃,我精通一门前所未有的语言。”
我重新打量眼前的侦探,不管他是否是骗子,他拥有奇妙的能力,也有不错的侦查手段,我无论何时都用得上这样的人。
我说:“要不要加入游骑兵?跟着我的人都会发达的。”
面具摇头道:“我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连上帝之笼也无法束缚我。”
我说:“我可以把你用诈骗罪关起来。”
面具说:“也许你可以加入我的侦探社,赚头肯定比游骑兵好。”
我怦然心动,问:“真的?”但我又立即摇头,说:“我才不会上当,你是个穷鬼。连从我这儿骗走的钱也救不了你。”
面具说:“终有一天,你会看穿世界的真相,投入我的阵营,与我一起并肩作战。”
这面具喜欢用些神神叨叨、玄之又玄的词,就像那伪装成鱼的恶魔似的。
在前方突兀地变成了一片围栏,高大的铁皮将这片区域围住,血腥味浓厚的血水顺着水渠流出,进入排污管道,这气味儿令人作呕,根本瞒不过任何人。
面具说:“这里是屠宰场,有一些人工饲养的猪。”
我倒不知道黑棺里有这样的地方。
面具说:“猪肉唯有上层的人类贵族——那些血族赏识的食尸鬼——才能享用,凡人不能品尝此佳肴,但正因为此,他们可以掩盖自己的罪孽。”
一股寒意贯穿我的脊梁骨,也许....这里头并非唯有猪肉...
此地由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着,装备不坏,可不超过十人,我服用奥丁之眼,看到他们头盔之下的脸满是伤疤和纹身,他们是血契帮的佣兵。
我低声说:“看样子不用你们了,在最隐蔽的地方躲着,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面具说:“在你离开之前,我有件事向你坦白,向你忏悔。”
我说:“什么鬼?”
面具说:“鉴于你的名声高涨,我已经用你的名字抢注了商标,打算推出相应的产品。”
我怒道:“什么?你这混账又阴了我?”
面具说:“这是合理利用资源,如果你不死,我会给你分成的。”
真是个不吉利的疯子,我怎么会死?对手又不是亚伯那样的梦魇。
我以策万全,在脸上、喉咙、腹部和心脏涂了硬化药水,又喝了阿蒙之水,我之所以如此郑重,都是因为谢八德他们过度的恐慌让我也不由紧张,而且,这地方确实可疑,可疑极了。
这屠宰场是专供贵族食物之处,本就很不寻常。绑匪居然利用这里,他们的背景不一般,很不一般。
面具说可能涉及长老院,这无疑绝无可能,但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是真的,六人之中谁最可疑?
首先凭借我华丽的推理,得排除执政官....
我一个接一个撂倒那些护卫,他们的防护太严,我无法敲晕他们,只能在他们脖子上来一刀,这不能怪我,而是他们不给我手下留情的余地。
我防止意外,干掉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他们的血混入猪血中,尽管我怀疑其中并非全是猪血。
货仓里是被宰杀的猪,挂在钓钩上,猪圈的味道从更深处传来。当路过一个六米长的货箱时,我一阵恍惚,觉得箱子里有白色的眼睛,黑色的瞳孔滚圆滚圆,正看着我,那眼神很惊恐,也很可怖。
我用辉煌之手将锁变成了金粉,打开了铁皮箱,事实证明里面并没有人,至少并没有活人。
我不想数多少,数字已经没意义了,他们全部因失血而死。
不止六十个,这还仅仅是未腐烂,未被销毁的罪证,十年间,只会更多,多得无法想象。
我想起废钟的话——科洛夫将人类奴隶贩卖给黑棺。他并没弄错,我也没弄错,黑棺确实对外来的居民审核严格,但那些奴隶并非被买来成为居民的,他们甚至算不上奴隶,他们只是...消耗品。
我刚刚从箱子里见到的人眼,那应该是人的脑波残留在这金属板上,或许也就是世人所称的鬼魂。
我竭尽全力,才抑制住胸腔中的怒火,逝者已去,我只希望仍有生者,我想的很简单,我并不是主持正义的英雄,我只是受阿希托付,来救她相依为命的姐姐。
无声无息地走过猪圈,一座黑色的小教堂,我从窗户跃入,借着火光,他们正在仪式之中。
他们共有六人,被关在小笼子里,挂在三米高的地方,我认出阿希的姐姐,他们都抱着身子蹲着,她在哭,其余人也在哭。
在笼子下方,一群青年在笑着狂欢,他们拿起地上的长矛长戟,往笼子里刺,有时长矛不够长,他们不得不跳起,那些被绑架者试着躲避,可笼子狭小,他们躲不开。
笼中人受了伤,血从笼子滴下,这些人张大嘴巴,如游戏般去接。
他们并不是血族,可很像,他们并没有血族的犬牙,他们呼吸粗重,凭借奥丁之眼,我听见他们有力的心跳。
他们也不是食尸鬼,那些对血族忠心耿耿的奴仆,食尸鬼不会如此为血液疯狂,他们只喜爱主人的血,常人的血令他们反胃。
有两个人朝我这边缓步靠近,我虽然隐形,但仍小心地藏在柱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