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嘴角微微扯了扯。
他心中也承认,岳西的手段确实颇为阴狠,换了寻常通脉境的少年,早就被这小子玩死了。
张浪心中更知道,从岳西在他面前坐下开始,或者说他坐到那张位置开始,两人的梁子就结上了。
而那天抹出了那一刀,这梁子就更是结死了。
“不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这两人刚从军营里出来,就算劫了点武艺功法,也还没有练熟吃透。心里有对我一击必杀的把握,才会选择使些手段来蔽我耳目,再用下疲兵之计…想得倒是挺好的。”
张浪轻笑一下,又眯了一会,站起身来,背好包袱,提起鬼哭刀,往门外走去,他每次都出门都是这样,系好包袱,不嫌麻烦,因为他随时可能会离开。
而这些天鬼哭刀的背带都被他卸了,简单做了个提手,反拎在手中。
因为这样,出刀会比在背上更快,出手之间变化也会更多,可攻可守,也许只快一刹,也许不到半息,也许都无法怎么察觉,但若是杀机真的不顾一切袭杀他,能快一丝丝也是好的。
张浪出了小客栈的门口,眼神扫视四周。
满街都是来去的平民,看上去一个武者也没有,这几天就连前些日子加强巡视的长风镖局和方家的人手也松懈下来了。
但是张浪觉得杀机,一定在这附近盯着他。
只是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哪,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出手。
他的风格和岳西一模一样,都像隐藏的毒蛇。
他在街上看了会,没什么发现,便拉住一个拖鼻涕的小孩,摸出一根棒棒糖…呸…一锭银子,说道:“小朋友,帮哥哥去看看长风镖局有没有在出镖,如果在出镖的话,看看装人的马车,和装东西的马车,都有一个还是二个,还是三个。你回来告诉哥哥,这锭银子就给你好不好?”
小孩听完,嗅了下长长的鼻涕,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撒开脚丫子便往长风镖局跑去。
张浪耐心的等待着,心中却并未有丝毫松懈。
同样是杀手,杀机和青衣楼完全不同。
青衣楼虽然也会玩暗杀,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大庭广众明着杀,杀人还要留名,非常高调,甚至还另有一些其他很有意思,却也正大光明的规矩,这是天下八府之一的风范。
因为青衣楼太大,要养活的人也太多,所以无法去挨个寻找生意,只能提升名声,让天下无数的生意自己找上来。
但是杀机,他从来都是主动寻找大生意,也是一抹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机。
这种人,在没有暴露以前,威胁比寻常感应境好手大了不知凡几。
再加上他似乎还有爆发性的武道秘法,张浪若是不谨慎,真给他抓到致命的机会,受了那速度力量爆发的一击,可能是真的会要命的。
所以张浪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他企图辨别出杀机在哪,只是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拖鼻涕小孩的速度倒是很快,不过片刻的光景,小孩便又撒着丫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哥,长风…长风镖局…”
他又喘了喘气,才把话说通畅了:“后门那边有好多好多人,嗯,有二个装东西的,这么多木头箱子,还有一个装人的那种,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在跑了。”
他说着拿手比划起来。
张浪眼睛一亮,至于这种拖鼻涕小孩他也知道,三以上数量就说不清了,只会这么那么,手舞足蹈的表达。
只要有坐人的就够了。
镖局出车,可是极少会有坐人的马车,这就意味着…
张浪拿起银锭递给小孩,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道:“好孩子,全相和府的孩子就数你是最聪明的了。”
等小孩拿了银锭开心跑开之后,张浪却是更紧张起来。
这种时候,若是消失属实,这个时候杀机也该出手了。
他手中握紧刀鞘拉带,一边戒备着,一边又花钱找了八个人去探查。
只是他就站在街边等待,却一直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这几人遍先后回来报告,结果却和那小孩说的别无二致。
张浪顿时笑了起来,心中一喜,转过身便走。
还未完全转过身,他脸色便是陡然一变,抽出鬼哭,疾然旋身,匆匆拖刀,一式“八分风雨”,斩了开去。
刀光化为罗网,便对空而去。
刀芒暗劲封挡开来,一个瘦削汉子正袭至张浪面前,一只小巧的手掌正巧挟着劲猛掌劲,按了过来。
“砰!”
潜劲相交,沉闷作响,一股大力便从中爆发出来。
张浪这一击匆匆出手,却是气劲稍弱。
他身形一晃,混元定桩便使了出来,身形瞬间稳定,脚步一踏,便要反攻回去。
这时,那瘦削汉子一击未成,却是眼神一闪,不进反退,借着这股潜劲碰撞之力,便往后一跃,眨眼之间便窜了老远,落在一匹马上,疾驰而去。
一击不中,远遁而去?
张浪心中微微一愣,随后也是身形闪动,提纵前行,往小客栈后方的马厩那赶去。
他的马早就扔在了酒楼那里,如今自然是要偷一匹。
马厩很近,眨眼便到。
但是他刚走近,就发现小客栈管理马匹的伙计摔倒在地上,而整个马厩里的四五匹马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直喘气。
张浪瞬间挑了挑眉。
‘这小子确实聪明啊…’
他前几日,为了确定情报的正确性,每每花钱找多人查看,这多疑之心竟然也被其利用了。
这次他已经又花了半柱香时间,确定情报,这显然是杀机出手之前的杰作。
他撇了撇嘴,急忙又往这条街上的车马行赶去,只是刚到车马行,就见掌柜眉开眼笑的靠在门口。
掌柜见张浪过去,远远就笑道:“客官,对不住,对不住,鄙行的半个时辰前刚刚被人给点走了……”
也难怪掌柜的如此高兴,二十几辆车,三十几匹马可是寻常一个月加起来都做不到的大生意。
“半个时辰前,那就是长风镖局刚刚开始装货?张浪口中自语:“没有马,就跟不上镖队的线路了…这是防止刺杀失败的后手,要绊住我的腿?”
张浪再没有去看城里的其余车马行,因为现在的结果显然已经很明显了,哪里还用去浪费时间。
岳西的风格信条就是这样,他认为一点一点极小的优势积累下来,就是胜利。
所以哪怕为了一丁点优势,他也会用心筹谋,不择手段。
便是做为对手,张浪也不得不说,这风格真特么很值得欣赏和学习。
实际上岳西那坑那二十余家大小宗们的教材,他也是学习琢磨了十几遍的。
如今而言,找匹马才最要紧。
“有意思。”
张浪轻声笑了笑,直接运起轻功,往城南的方家赶去。
上次来送信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是以张浪显得熟门熟路,他一个折闪,攀上檐角,身形沿着围墙屋檐纵跃而过,绕了半圈围墙,张浪的身形陡然停住。
在他的侧前下方,一黑一红两匹马正在厩内耳鬓厮磨,马厩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
买不到,偷不到,还是可以抢的嘛。
张浪踮起脚尖往檐上一点,一式‘独行天涯’使出,身形如箭一般向着小马厩射去。
临到半空,他身形陡然一折,一脚踹在一个青衣护卫的头上,瞬间将其蹬晕了去,而后借势一翻,便稳稳落在马厩内。
他伸手摸了摸黑马,翻身即上,脚踏马镫,稍稍一提,便驭马往前院冲去。
“有人偷马!”
“老爷的马被抢了!”
伴随着方家下人的各种喊叫,张浪纵马狂奔,一路上撞得人东倒西仰,片刻光景,便从方家大门口冲了出去,直接往东门驰骋而去……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但张浪赶到城门之时,镖队早已已经失去了踪迹。
远远看去,东城门门口官路直行,岔开一条分道,再直行,又岔开一条分道,当真是五分八岔……
若是寻常人,岳西使了这手段,便能让对方错过了镖队出发的时间,要在这分分岔岔的路上做出抉择。
十三分之一的概率,万一选错方向,那就是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不过张浪却是知道颜忻要往蒲州去,到蒲州路途遥远,总共有四条线路,他只是不知道具体颜忻是走那条,才只能从相和府就等着。
不过这四条线路,至少这相州地界内,还是一样的吧?
“好在我先知先觉,要不然还真吃了你的亏……”
张浪骑在马上,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朝着一条岔道就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