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至极的酷冷地带,人连呼吸都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奢侈,六日能干什么?除了留在皇宫看守皇上的江风,其余的五人一个个此刻脖子上都架着一把锋刃的刀锋,粼粼水光一过,带出渗人的色泽。
五个人面色都很差,六天了……,只怕皇宫也是个圈套,江风不见得没被抓……妲。
寒月洞天内,萧赫翘着腿坐在木质凳子上,瞟了眼被扔到寒冰中央的北宫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斩雷等人都担忧的看着面色煞白,还在昏迷不醒的王爷,心急的漠北率先一倾身子想要上前,被身后杀手立刻抓紧了捆绑的绳索。
“萧赫你个混蛋!你把我们王爷怎么了?”
这都六天了,沉睡中的王爷只偶尔的被萧赫灌一些冰水进去,并不给半点食物,对他们也是每天只给一点点,能续命,可饥饿已经令他们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与一开始的被要挟不同……,他们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窀。
向婉!想到那个将匕首架到王爷脖颈上逼他们就范的女人,他们就恨不得生津薄皮。
那夜王妃走了没多久,漠北与袭夜想上前带王爷离开,袭夜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但突然鱼贯而出的杀手将他们围了个严实,不等他们靠近王爷,开始一直伫立在身侧,他们当是贺喜来的婉嫔就拔出匕首,上前架在了王爷的脖颈上。
于是他们只能乖乖被俘虏……,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景南景辰从密道回来后……,也同样被这样绑住。
宁羽然在一侧不说话,后来抱着孩子默默离开,从出门的走向,也知道是回宁府了。
他们算是开了眼界,真实体会到了何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而向婉这个贱女人还发布了一条更令他们心碎的消息。
“沿着地道原路返回的去追!倒看看北宫晟今天跟两大青龙少将在玩什么猫腻!”
六天了……,小公主是否落在了向婉手中?谁也不知道。
景南跟景辰受了点拷打,也什么都没说,这件事,也是景南担心萧赫率先拿他们两个开刀,才秘密相告其余三人,如果能有人活着出去,一定要找一个右手背带青色莲花的女婴!
不求其他,只求平安!
众人挫败的神色落在萧赫眼中,他穿着厚厚的黑色貂毛大氅,带着皮帽,脱口间冰冷的雾气萦绕在唇间。“急什么?北宫晟只是沉睡而已,此刻还死不了,等到快死的时候,我会给他吃东西的!”
冷鸷桀骜的笑意看着让人渗冷,他双手抱着怀间的暖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扫了眼北宫晟单薄的衣衫,露出的肌肤被冻成紫红色的骇人,此刻在沉睡中依然止不住瑟瑟发抖的模样,不屑的轻哼一声,继续闭目浅寐。
不一会儿,一身兽皮的杀手窜了进来,跪地叩首道:“见过卫将军!”
“说!”
“东奴大军已经到北昌关外了,赫连世子托人来问,关门什么时候给开?”
“放行!”萧赫慵懒玩转着手中暖炉。
什么!漠北等人骇然……,东奴大军?东奴的莫名其妙来打北昌干嘛!无凭无据的,贸然起兵不怕天下唾骂吗?
景南沉寂了眸子,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被马不停蹄的送到寒月洞天来!这样一个与世隔绝,大雪封山的地方,不是皇家秘密地图的指南导向,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到这个地方!
寒山的风雪常年不断,即便萧赫的人马从这里经过,几乎不需要一刻钟,风雪就会将经过的脚印掩埋,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他们被囚禁了!这里数百名杀手,看管他们寥寥六个人,而王爷所躺的寒冰四周全是杀手,投鼠忌器,王爷不醒,他们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萧赫很懂这一点,所以至始至终没让王爷醒来过半分,每日都不停的给灌药,让他持续保持昏睡。
而王爷的其余人马……,一无所知,事发太过突然,一场接二连三疲惫奔波的局,就这样无形的掐着他们的喉咙逼他们一步步就范。
就算杨衡他们有了警觉……,可群龙无首,没有军符的他们要如何跟东奴大军开战?就算他们意识到出了问题,可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要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直至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萧钰这个老太婆用了多高的一招!
离间计!利用宁羽然这个搅屎棍将最大的威胁——王妃逼走,是的!这才是萧钰的真正目的!
王爷跟王妃在一起,那就是不灭的神话,没人能撼动!就算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有了意外,只要另外一个人无恙,就能稳操大局!
王爷就是天,肩抗万钧,王妃就是地,怀抱万物。
只要天不动,地就不会摇,哪怕再多的万物峥嵘,妖魔横行,都无法撼动!
王爷对王妃是倾囊相授,萧钰们很清楚,以王妃的资质,军权也好,财权也罢,只要王妃在!弄倒王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逼走王妃就显得格外重要。
孩子……,女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过的了这样的情关,除非那个女人不爱那个男人。
只要在乎就会心痛,只要心痛就会想要逃避。
那样的背叛与心伤……,萧钰是在逼倔强的王妃此生此世都不愿再见王爷!
心越来越凉……,王妃,只怕是不会回来了……。
而王爷的大军……,恐怕这一次不等开战,就要全军覆没……。
群龙无首,他们该何去何从?
……
萧赫见得到消息后的青龙少将们各个脸色更加难看,止不住的唇角勾起了笑意。“怎么?你们神武到不可一世的王爷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你们都蔫了?”
漠北挣了挣身子,怒吼道:“萧赫!你别得意太早!王爷不会有事的!等王妃回来就是你们萧氏的死期!”
提及纳兰芮雪,萧赫的眸光微敛了敛,轻哼冷笑,从怀中慢慢抽出一封信笺,当着他们的面缓缓打开,一字一句念道:“晟,雪儿身恙,已不能再拖,我带其回洪门庄,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必回。你若无事尽早前来探望,她心伤至死,昏迷间还问‘你让她等你,可你有没有说让她等多久?’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话我们都不好开口,还是你亲口说的好。子安留。”
话音落,几人都彻底煞白了面色……。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王妃的身子……,那为了王爷的子嗣拼尽全力的身子……。
再遭遇这样情殇的打击,王爷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王妃又能活下来吗?
萧赫起身,冷笑着走到北宫晟的身边,看着昏睡中眼角温润沁湿的男人,将信纸塞进他冷如冰铁的手中。“喏,拖了你六日,也算将你最想知道的消息告诉你了,我知道你虽在没醒,但神志清晰。不知道听到这样的消息可算满意?啧啧,瞧瞧这是什么?”
萧赫探出指尖在北宫晟眼角轻轻一逝,擦出点湿润的液渍,连连摇头的笑道:“北宫晟!你我竞争这么多年,我从小都压你一头,你算什么?最多只是皇宫里一条杂交的狗而已!你以为你娘为什么要离开你爹?其实全是为了你!你娘是商贾出身,皇祖母根本看不上你娘的门第,自古皇室和亲都是高门大户,世家子女,最差也得是个七品官员,人分五等,工.商最低!先皇义无反顾的娶了你娘,本也只是多个妃妾,皇祖母也不在意。“
“可有了你,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先皇就对你娘承诺,你若能平安长大,就许你帝位!北宫晟!你算什么?一个商贾的混杂血统还妄图能登上九五之尊?你也不怕玷.污了皇陵?”说到这,萧赫冷傲的笑声更加刺耳。“都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恨你娘,谁也不敢在你跟前提你娘,那女人从你出生就将你丢在炼狱的皇宫,抛弃了你一次,又抛弃了你第二次,包括先皇都在恨她,恨了一辈子。哈哈哈哈,可你又知道她为什么一次次离开吗?”
“第一次是为了能让你认祖归宗,进皇家玉蝶,皇祖母开的条件就是让她此生不准出现你的面前!成为她的儿子变成普通百姓,或者成为先皇的儿子成为金枝玉叶!你娘知道北宫氏对子嗣看重到什么程度,也知道你父皇多想要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人,一个健康的血脉对你父皇来说,就是北宫氏全部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她走了,一句解释都没留下,她宁愿让你父皇误会她对前夫有情,生下其他男人的孩子对她的感情是种侮辱,所以自杀!她走的干干净净,也不再出现,一走就是八年。”
“你被太皇太后收养了,可先皇为了其他的孩子,为了江山的稳定不敢见你,也不敢认你,就算他一直把你当储君又怎样!就算他明里暗里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又怎样?你还不是到了十八岁才开始认你父皇!直至他生命的最后半年才知道他一直对你很好。你从小都很羡慕其他孩子又父母疼着,而你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吧?你羡慕北宫楚年年有父皇陪伴过着生辰,你们虽然不同岁,但是同月同日生,每一年,他那边烟花绚烂,而你这边形单影孤。可你又知不知道每年端到你面前的那碗长寿面都是先皇避开群臣,亲自下厨给你做的,你的衣衫不多,每一件都那么难看,从小你为了着没少受众皇子嘲笑,你是否也曾以为那是瑢嫔故意在收拾你?”
“其实那都是先皇亲手给你缝的,你的鞋,你的袜,包括每一条腰带,没有你娘,先皇对你是又当爹又当娘,很多次,我随太皇太后去寝宫找先皇说朝事的时候,高高的龙案上一边堆着奏折,一边罗列着针线……。”
“够了!别说了!”斩雷闷声大吼,哽咽了喉咙。
“不说?为什么不说?”萧赫放肆大笑,声音在寒冰泠泠的冰洞里回响的很是空旷。“再不说,等赫连长恭来了,他想听都听不到了!北宫晟……,虽然我很想亲手杀了你,不过有人更想!边关到这里,先头部队快马可两日到达,北宫晟,这两日你想听的,不想听的,我都会慢慢告诉你!留着你在黄泉路上慢慢后悔,把你的肠子悔青!悔干净!悔到生生世世噩梦随行,留在苦海里万劫不复超生!”
之后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印在了众人的心上……。
原来王爷的娘叫许缨,是他们在南通见过几日的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哀愁的温婉女子,第二次抛弃王爷是因为以为王爷已经死了……。晕倒在萧氏门口,被萧赫的娘救了,一个月时间,茶饭不思的只剩下骨头,觉得是她回来才害得王爷有了此劫,甚至自寻短见,打算黄泉路上相逢。
结果及时救了回来……,后来有人接她,她便走了。
可那个时候的王爷……,正好躺在寒月洞天,他们听苏子安说过,那个时候的王爷……,命悬一线,垂死在生死的边缘,在这个寒冷到极致的地方自生自灭……。
时光冉冉,好似走过一个轮回。
如今的王爷又再次躺在了这里……。
萧赫冷笑决然,说话间,看着伴随着北宫晟呼吸,从脖颈间慢慢滑出的半块盈绿色,好奇的探指拿出,当凝视上心形玉佩上面的两个字后,他眉光一锁,拳心一攥。
“砰!”玉佩碎成无数粉末,他抬手一扬,将粉末抛洒至半空,任由它们坠入寒冰中,冻结在北宫晟四周。
只是不知道玉佩中是如何灌入金粉的,一时间,伴随着寒风的呼啸,轻盈的金粉扑洒的周围人全身都是。
大家纷纷拍身。
萧赫倾近身子,一把紧扣北宫晟的下巴冷冽道:“晟雪?你们想记录什么?矢志不渝的爱情?放心,洪门庄就不用你去了,我会去帮你接管,顺道看看你那昏迷的女人,虽然我不喜欢上沉睡的女人,觉得没劲,不过纳兰芮雪那种女人,或许沉睡才能降服,你说呢?”
看着因寒冷颤抖的身子更加猛烈,他唇角笑意更加幽魅。
“北宫晟!你可多坚持两天,或许赫连世子也想玩玩你这张俊脸也说不准!哈哈哈哈哈!”
话音正落,又是一个杀手迎着风雪走了进来,跪地叩首道:“回禀卫将军!江淮大人已经制服了江风少将,废了两条胳膊,江淮大人问,现在怎么处理?”
什么!江淮!
袭夜等人都白了面色……,想到曾经的江淮……,每个人都暗垂下了脸。
萧赫冷笑。“北宫晟,听到没有?你得到的一切都在离你而去,权利,财力,女人,兄弟,亲人,他们一个个都会离你而去!这个世界,只有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统治!从今天起,你会开始输,输的一无所有!”
突然,青龙少将们开始笑,放声大笑,狂笑。
萧赫蹙眉。“你们笑什么?”
景南笑出了泪。“我笑萧赫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嫉妒王爷的是什么!”
“我从不嫉妒他!”萧赫怒吼。“他有的一切我都有!只要我想得到,都能得到!”
景南冷笑一声。“是吗?感情呢?”
感情?萧赫身子微微一怔,看着缓缓朝北宫晟方向跪地叩首的人,怒道:“你们干什么!不准你们跪他!他现在就是落魄的一条狗!一条即将被屠杀的死鱼!不准跪他!”
但那五人完全没受任何影响,甚至不带半分迟疑。哪怕架在身上的刀锋贴过肌肤,割出一道道血流如注的伤口。
他们跪的无比从容,凝望着北宫晟的方向虔诚又坚定,带着不可动摇的意志。
他们无所畏惧,对着北宫晟的方向重重一叩首。
“我等向王爷承天起誓,不杀江淮誓不为人,生生世世屠尽江淮魂魄,杀至千刀!我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陪王爷同年同月同日死!今生兄弟嗜血盟,来生肝胆两昆仑!”
景南说,众人附和,一字一句……,咬的真切。
重重的誓言回荡在寒月洞天。
哪怕先皇走了,哪怕母妃今生无法尽孝了,哪怕王妃伤心离开了,哪怕小公主也惨遭毒害了。
他们终究会不离不弃!
王爷的天塌了又怎样?他们五个顶梁柱还不能撑起一片天?
岁月不忘,淤血厮杀终不悔,天可昭见,跪地重叩拜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