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长歌有些失态，去后厅整理整理仪容。”
老夫人笑着点头，让她早些回来。
琳琅紧步跟上，走到偏厅门口顾长歌转身，与毫无防备的小丫头撞个激灵。
“小姐！你干嘛呢！”
琳琅揉着额头，顾长歌倒是一副没事的样子。一脸严肃，朝着琳琅噘嘴。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一个人走走。”
琳琅慌忙张口，“可是”两个字卡在喉头。见顾长歌是认真的拒绝她的跟随，脸上一下子失落。
“好琳琅，我偶尔也想自己儿待会儿。你不是挺喜欢宴会热闹的嘛，不必为了我跟出来。这里边太闷，我稍微游会儿就回来了。”
长歌的话让琳琅安心，自己确实对宴会的新鲜玩意儿倍感兴趣。老夫人难得笑逐颜开，也让各自下人不必拘礼。她偷偷的吃了好多瓜果。
琳琅点点头，叮嘱她夜里风凉，记得不要游太晚。长歌送她回去，独自走着，不知不觉间晃到了顾府后花园。
宴席上顾长笙早已对突然造访的木川旗感到不适，凑到自己母亲身边，俩人耳语了两句，招呼一个下人偷偷摸摸蹑了出门。
“王爷？您还好吧……”
楚素先前自个儿端坐正位，冷眼看着一众人巴结顾信衡，顺势灌了长歌不少酒。手里的盏盅捏的死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旁边的小厮大气也不敢出。
宁王一直紧绷着身子，他只能试探着问他。
见长歌离席，楚素片刻不停跟了出去，小厮这才为自己捏了把汗。
一路悄无声息，离顾长歌距离百米，这丫头摇摇晃晃，已然是微醺。
突然停步在月色正浓的荷花池旁，月亮人俏，顾长歌扶着栏杆，整个人贴了上去。
遥望池中，眼里泛着泪光。她轻轻抹去泪点，把头靠在胳膊上，盯住池中月光粼粼的倒影，没有了动作。
楚素找了个高处一跃而起，不去打扰这番美景。
顾长歌这个傻姑娘，平日里坚强韧性，竟也有偷偷抹泪的时候。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倒是找了个清净地方躲起来。
目光里，顾长歌也是个娇俏平凡的弱女子，此刻的一举一动，带着几分怜人之处。心里突然泛起酸涩，倾尽心思照顾痴傻的自己的顾长歌，勾起了令人保护的欲望。
他脑子里只有她平时里清爽的笑容和此刻的伤感美人对比，他想要上前，想要揽住她，安抚她。
还没有动身，远处冒出一个影子，跳出来挤在长歌身旁。那是自称木川旗的男子，一下子把顾长歌逗乐。俩人随即攀谈起来，动作亲昵，一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看起来像故友更像深交。
他努努嘴，觉得这夜幕星河实在是扎眼。手指关节捏的泛白，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
长歌伴着月色，心慢慢的化在酒里醉了。
那帮趋炎附势的家伙，只今日一聚，便看出了风头。跑着来巴结，酒味儿在喉咙里愈发汹涌，忍不住有些想呕。
她漫无目的的游走，寻得这么个清净的地方，池塘里的荷叶在微风中摆动。生灵活泼的模样，突然让她想起自己可怜的玉锦来。
他也是在这样美丽的夜景里死去，年少无知，连一丝眷念也不曾有，在水中顷刻间化为乌有。
一时眼眶湿润，借着酒劲发挥的作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她上一世再强大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现在也还只是徒然的困在顾府里。
“一梦醒来万事空，对明镜愁恨不减，徒增白发。”
木川旗从自己身后冒出来，拍着她的肩膀。
“现实无法逆转，此生重来，无需再拘泥于困惑。”
木川旗的脸在月色里透着亮，看的长歌晃了神。
“当年，我也曾这样在御花园的池边教玉锦念诗词。他学的快，我教的轻松自在。眼见他一日一日长高，没想到终有一天我轻手安葬了他。”
顾长歌语气深沉，憋回去的眼泪又再一次挂到眼角。她红着眼，仿佛在一片寂静里看到了过往。
“你看，你教你儿子我教你，都是沐浴在这样美丽的月光里，说明我们还真挺有缘的。”
顾长歌瞪了他一眼，冲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顿，然后又被他逗笑。是啊，她现在不是黯然的时候，她要一点点强大起来，强大到不需要低落的情绪。
“今日你送老夫人的那卷长书，看起来虽然精良，可是老夫人的眼神比看到任何东西都要开心。那东西真有那么贵重吗，你们说的隐居山人，是位大家？”
长歌虽然看得懂名贵的字画，却一直不知字画其后的含义，觉得不过是富人家寻常收藏玩物罢了。
可老夫人的眼里，是带着敬仰的。何况她这位不轻易表露爱意的尊贵，那种表情在她脸上出现实在是难得。
木川旗摆手笑笑，知她不明白。替她解释起，这副书卷的来头。
“隐居山人汪志远，乃前朝的一位文人。喜爱舞墨弄画，尤其对书法深有造诣。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许多人对他的作品都是求而不得。前朝皇帝赏识，邀他做官。可是对官场利害，厌恶至极。被奸人所害，蹲了几年大牢。”
说到这里，长歌似乎明白了这人的不同之处。
“那隐居山人的称号，从何而来。”
木川旗接着道：“他从牢里出来，觉得人世间世事无趣，不比自己的内心清明。”
“所以，就搬着所有的东西隐居了？”
“不错。”木川旗点点头，汪志远是位难得的明白人，为了躲世俗，宁愿把自己放逐到空灵的山林。“有幸得以认识汪志远老先生，向他求了一卷长书。怎么样，这礼物不错吧。”
顾长歌赞许的眼神一刻没有停开，木川旗真是个人才啊。也难怪老夫人对这书卷如此抬爱。
“眼下，你离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木川旗看向顾长歌的眼睛，俩人心照不宣的默认着彼此的想法。现在，是时候一步步往计划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