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少爷们让一让嘿!夜香当道,仙气撩人,小心漫了您那眼耳口鼻呐!让一让喽,夜香来袭,生人勿近!”
嘹亮的喊声,穿破了清晨的宁静。
院落中,蒙童们正在做着早课,只听闻那声叫嚷,原本稳当扎马的一众蒙童,无不惊慌闪躲起了那辆左摇右晃的粪车,生怕那脏桶里的污秽之物,会洒出来溅到自己。
晨起的空气原是清新怡人的,只是当粪车扬长而来又呼啸而过后,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晨训被人搅乱,春秋百花心中自然不满。何况这小子,做工头一天就敢不守时,这种恶习,怎能放纵,
“喂!恭桶小斯!说好了四更天做工,这都天明了你才做事呀!告诉你,今日的工钱我可不给结算!”
摇摇晃晃的粪车,忽然停住了,非但停了,还磨磨蹭蹭的退了回来。
春秋百花见状,赶忙捂着琼鼻后退了几步,慌张道:“你干嘛!快把它推走啊!”
孰料,春秋百花不催还好,经她一嚷,那恭桶小斯竟是将车头一把掉转,索性将粪桶推到了院落正中,恶心的臭气当下变浓了。
如此一闹,蒙童们有些傻眼。没曾想一个倒粪的,居然如此嚣张。
作为蒙童之首的项问天,箭步一跃,挡在了百花身前。
看着恭桶边,那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丝合缝的少年,不屑的说道:“小子,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是我撒野......”带着棉布口罩本是想遮挡一下熏天的臭气,可说起话来,实在是很不舒服,也不方便。恭桶小斯这才把它摘了去,露出了那张尚算清秀的脸,有些不满的说道:
“还是她不讲道理?口口声声说我误了工,你怎么不说是你的消息不准确。不是你说,你家茅厕粪便不多,我才答应四更天来的麽,你自己看看,这满满的一大桶,全是你的。辛辛苦苦老半天,才将茅房给你掏净,现在说不给我工钱,门都没有。我不问你多要钱,你就算是烧高香了。”
待这恭桶小斯取下口罩时,项问天方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由诧异道:“你是,万俟元?”
万俟元认真的打量着项问天,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只是看到他足底穿着一双翠玉官靴时,登时想到了一些人和事,赶忙回道:
“原来是项公子,失礼失礼。”
项问天老成了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怎么又跑来武馆做短工了?快快快,将恭桶推走,工钱到我府上去结。”
万俟元闻言,露出了六颗小白牙,开心的笑了,回道:“好嘞,项哥说话,谁敢不从。”
只瞧万俟元口罩一遮,推起粪车大摇大摆的走了,嘴上还是那句话,“夜香来袭,生人回避呐啊!”
叽嘹叽嘹的呐喊声,把蒙童们逗乐了。
欲笑又止的春秋百花,却是有些不解的看着项问天,问道:“你,认识他?”
项问天笑道:“东陵镇上一奇葩,想不认识都难。”
“可不是,”另一蒙童接话道:“师姐,你是知不道,那小子是一年前来得东陵镇。虽说咱们镇子不大,可一个外乡人,能在一年之内变得家喻户晓,这份能耐,可不一般。”
“就是就是,那万俟元有趣极了。你别看他现在是个倒恭桶的,到了晚上,他就跑到丽春院拉-皮-条了。”
“还有这事呢,不会吧。记得有一回我到食为仙吃饭,碰巧遇上了那小子,你们猜他在干嘛,当跑堂呢,那堂跑的,可有意思了。”
“据我所知,那家伙今年才十四。每天天不亮,就要给东陵布庄、食为仙、有间客栈倒泔水和恭桶,今儿又添了一处春秋武馆,完了还要去天桥戏班和铁匠铺做杂役,到了晚上,不光给丽春院拉客,还隔三差五的,连夜往来广阳府,好像是替人送些书信,捞点急钱花。”
“他才十四啊......”
“十四还小啊......”
蒙童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春秋百花光听着那些事,就觉得头大,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他怎么能做那么多差事?他很缺钱麽?”
项问天不禁莞尔,回道:“岂止是缺钱,万俟元这小子,分明就是掉钱眼儿里了。”
春秋百花不解,道:“他一个小破孩,挣那么多钱干嘛呀?”
没等项问天开口,另一蒙童呜呜喳喳的打岔道:“干嘛,钱麽,还不就是为了花呗。可万俟元那小子,花钱的方法,真个是叫人津津乐道呢。”
项问天继续道:“不错,莫瞧他做着很多下贱的生活,可是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却是让人艳羡不已。用一种美其名曰月供的招数,从郭员外手中购置了镇北头的茗翎别院,又以劳力减租的办法,为别院里添了近二十名丫鬟和佣人,后以集中采购为由,进一步压低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还有一种叫做,提升生活品质,锻炼己身修养的民主政策,彻底的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也就是他的丫鬟仆从,培养成了略通琴棋书画的妙人,偶尔闲暇了,还会乘着辇车外出郊游一番。最近听说他又搞起了什么统筹集资的东西,万俟元的小脑袋,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问天师兄这一挂长篇大论,直听得春秋百花杏目圆瞪,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惊讶之意。
虽说有些词汇她不是很懂,但听起来应该很厉害的样子。
不然,他一个终日打短工的恭桶小子,凭何能住茗翎别院,还会有丫鬟和仆从,闲了还能郊游玩耍,还略通琴棋书画?
这哪里是穷苦百姓能过的日子,分明是达官老爷的做派嘛。
项问天见小师妹满眼的不可思议,继而又道:“找机会跟他交个朋友吧,认识他,有些好处。”
春秋百花垂首沉思,虽说那万俟元很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可与我又有何干。春秋百花不明白这好处何来,随口问了一句:“认识他能有什么好处?”
项问天压低了声音,附在了小师妹耳边,轻声道:“两个月前,我父亲得了一株十方血浪,服食之后侥幸突破到了固神期,一步之遥可引丹变。而那株血浪,正是万俟元从中牵的线。”
十方血浪?那厮竟能搞到十方血浪!春秋百花的心底登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血浪这东西,可是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重宝。
民间素来传唱,若得血浪真元血种,情愿荡尽一国疆土。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彰显了血浪地位之高,名头之大。
只不过,若仅是一株十方血浪的话,其价值便是天差地别了。
有道是,千年血浪结十方,万方浪花亘古藏。觅得血浪真元种,来年功成当帝王。
饶是如此,这小小的东陵镇能出现此等奇物,也是极为匪夷所思的。
毕竟一株十方血浪,少说也值千金之数的。
春秋百花默然了。
她心里清楚,问天师兄不会拿血浪的事,与自己作假。也许,自己真的是有必要和那个怪异的小子,做个朋友了。
武院西南角,那棵大叶梧桐下。春秋武院馆长春秋玉天,若有所思的捻着两寸白须,自言自语道:
“我道是谁在帮河盗们销赃,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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