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两人依次苏醒,翻身下树。
果然,昨夜吃剩的鱼骨已被山中兽类践踏噬掠一空。火堆被踩得凌乱不堪,遍地都是些野猪、野狗的脚印。
两人牵马上鞍,告别这个大山石,朝着林中深处而去。
宁仲青心中奇怪。
刚刚还是彩彻分明的晴空,浓荫蔽日,鸟鸣惊飞,野猴窜树,怎么越往深处走,里面越安静?
且深山密林之中,光线黯淡,偶然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猿啼鸟鸣,声音空远,犹觉凄厉。
两人行走在地,踩碎枯枝败叶声大的出奇,忽惊得头顶枝叶之间的乌鸦砉砉几声飞起。
白剑柏路过一处林叶空隙处,抬首一望。
东边乌泱泱一片,黑云低垂,似乎有一场暴雨即来。
“宁弟,看此天色,不久便有一场大雨,要不先择一处栖身,躲过雨去?”白剑柏有些担忧问道。
“不妨,看此状况,一时半会下不下来。”宁仲青抬头看了看回答。
两人骑马并肩而走,天色昏暗,他们也看不清地下的走兽。宁仲青有些口渴,回身取了水袋,正欲打开喝水,忽见左方灌木林中有一兽角移动。
白剑柏见宁仲青的眼神锁定左方,向着那方望去,他也看见了那兽角。
只见兽角宽阔,雄壮有力,颜色赭褐。
顿时,他两眼放出异彩。
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一熊鹿的鹿角。白剑柏兴奋起来,入山以来,算是逮着了一只大的了。
他随即上弦拉弓,瞄准鹿角之处,准备随时放箭射杀。
宁仲青微微扬起手,作了噤声。
麋鹿似乎察觉到了有些异样,从灌木林中抬起正在吃草的头来。两人一看,好家伙!果然是一头成年雄鹿,体格强壮有力,身上肌肉强健柔美,毛发油亮。若猎得此等猎物回去,必定迎来众人艳羡。
白剑柏兴奋极了,拉弓满弦,弦紧绷而待发。
咻。
箭射出,可惜只射中了鹿后腿。鹿惊慌而逃,窜林奔木。两人骑马紧跟其后,宁仲青侧身道:“你刚刚太性急了些。”
白剑柏哪管那么多,并未答复他,猛拍马尾,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麋鹿一跃便是数丈高,轻轻松松跃过丛木之间,白剑柏紧跟其后,接连射出数箭,然一箭未中。
麋鹿跃向山林最深处,两人一前一后追赶。
须臾,鹿从一颗茂树叶间跳过,眨眼间消失不见。白剑柏跟丢了,拉紧缰绳,马儿一阵低吼,呼呼喘气,猛摔马尾。
宁仲青上前来:“是追丢了?”
白剑柏懊恼道:“适才还在这儿,跳过这个这棵树,便不见踪影了。”
“不必再追寻了,现在我们还是先找出口出去,这儿林深诡静,不是久留之地,恐有山兽出没,且天色将暗,大雨将至,对你我不利,我们先出去再说。”
宁仲青见白剑柏一脸的恼恨,拍拍他的后背:“走吧,不必懊恼,也许我们还会遇到别的。”
刚走出没多远,雨便从密林叶间簌簌落下来。
顷刻间,便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一片黑暗。
“糟了,赶紧走!”宁仲青催促白剑柏蹬马前进。
宁仲青暗想这下糟了,雷雨天气万不可在林间行走,因树大招风,也招雷。在树下劈死人的例子他清晰记得,死状惨烈。
奈何刚刚追逐鹿时并未用心记路,导致现在两人也还在林中乱窜。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宁仲青焦急时分,在雷电的光照下,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山洞,洞深可避雨。管不了那么多了,宁仲青向白剑柏指了指那洞的方向,两人奔赴而去。
洞口很大,两人翻身下马,牵马并肩皆可进入。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缘由,洞内一股湿冷、腥臭的味道传来。宁仲青对味特别敏感,有些不舒服地捂住口鼻。
白剑柏也闻到了,奈何现在外面大雨滂沱,也无安身之所,此处虽气味有些难闻,但是躲风避雨,也算是一个好的去处,索性对这个难闻的气味就不屑一顾了。
他们把马拴在洞口,进洞择了一处稍微平整的空地坐下。
“宁弟,都怪我,不该执着地追逐鹿,而忘了方向,导致咱们被困于此,实属我的过错。”白剑柏坐下便开始自我反省。
宁仲青适才还有些生气,现在反倒有些想笑:“白兄不必道歉,本来我们就是来狩猎的,遇到了猎物,肯定是要追逐的,没事。”
“宁弟别怪罪我就好了,不然我心里可难受了。”白剑柏忽觉从洞里深处吹来一阵冷冽之风,背脊发凉。转身一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宁仲青见此,回身去马背上取了火折子,又在洞口周围拾了些干树枝,燃了一堆火。待火势烧旺之后,两人脱下外套烘烤,穿着湿漉漉的衣裳,真心不舒服。
“来,吃点东西。”宁仲青掏出干粮递给白剑柏。
两人对坐,白剑柏唉声叹气:“想不到,进山第二天便遇到大雨,又迷失深林,真是祸不单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宁仲青笑道。
“在深山老林里面遇到暴雨迷路哪儿来的福?”白剑柏问道。
“此福非彼福。”宁仲青若无其事道。
白剑柏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也不指望他说出有什么样子福气的话来,便只呆呆盯着火发愣。
“宁弟,你是做什么的?”白剑柏随口一问。
“不才,在攴京城中府衙办事。”宁仲青道。
“哦?具体是做什么?”白剑柏没想到居然还是朝廷的人,看来又是和父亲一样的,官道中人。
“辅佐府事。”宁仲青云淡风轻道。
辅佐府事?这不是京兆府里面的人干的活吗?难道宁弟是京兆府的人?白剑柏看了他一眼,脱口而问:“你是京兆府的人?”
“正是。”宁仲青点头。
白剑柏心中某个被浇熄的希望,好像死灰复燃一般窜起来,他激动地握住宁仲青的手,“那你们与军队是否有所联系?”
“军队?我们只管理京兆府内之事,行军护卫不在我们范围之内。”宁仲青实诚回答。
白剑柏慌神:“不是让你们管,就是……就是,那什么,你可以有方法让别人去参军吗?”
宁仲青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并没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