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等候了片刻,这才见白彩云换好了衣裳袅袅走了出来。
她穿着墨浅色罗裙,水芙色纱带,绾着松髻。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
待她站定之后,只听得她道:“让我一人独舞岂不寡淡,不如请陶小姐为我抚琴一曲相配如何?”
陶幼蓉根本没想到白彩云会点名她,愕然不知所措。
姜惜雪扶额,明明是一场皆大欢喜的闺阁聚会,怎么现在都有点剑拔弩张的感觉?
她正欲开口,男席之间的李朝然笑道:“为了看白四小姐一舞,陶小姐应该不会推辞吧?”
既然六王爷都如此说了,陶幼蓉只好笑着应承下来,“那有何难?取琴来!”
须臾丫鬟便把琴摆好,俩人一同站在台上。
“不知白四小姐所跳何舞?幼蓉也好相配曲目。”
白彩云想了想,“不如陶姐姐自行弹奏,我也随意而跳,不必在乎那些原有的曲目,这样岂不是更惊喜?”
陶幼蓉点点头,玉手弹起一声轻音。
铮铮琴音,疑是风吟。
舞衣随即撒开,裙摆似莲花开放一般顷刻绽放在台上,众人眼前似有一位墨衣仙子,绾着稀松懒散的发髻,飘飘然在仙乐之间默然起舞。周围不再是世间的贵人小姐,而是一群仰望仙子翩翩起舞的凡人罢了。
只见她随着乐声起承转合,她的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
真是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陶幼蓉弹着弹着,心境慢慢放开了。其实她今日如此针锋相对,皆是昨晚偶然翻到了祁子渊的一封书信而起。
她知道她与子渊的婚事不过是俩家为了在朝廷站得更稳固的手段而已,可是啊,谁知道她是那么地深爱着他的呢?
明明她与子渊去白府那次,赌上了一切愿意让出位置让子渊娶白四小姐,她知道白小姐肯定不会这样做,她也只是说一声而已,这样的话,至少她的心里就不会愧疚了,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子渊在一起了。
可是谁会想到呢?
明明他说了忘记过去,与她好好生活,可是他没有料到自己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她承认她嫉妒地发狂!
但是现在,看着墨衣随风舞动的她,她似乎不那么嫉妒了,爱恨怎么由人来随意决定呢?
她的神情放松下来,曲子也随之变得柔和。
台上的白彩云感受到了陶幼蓉曲子意境的变化,她徐徐挥动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
暮云渐渐合拢,光影缓缓降落。
众人痴迷在她的舞蹈里,忘记了时间流转。一瞬间之后,尾音勾起,这舞才戛然而止。
俩人相视一笑,互相沉默地化解了那份并未言明的敌意。
席间众人早已看呆,本来接幼蓉回府的祁子渊立在游廊下,手扶住廊柱,心中百般滋味,从此以后,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回眸一笑统统都与他毫无关系了。
说实话,他心痛地发狂,难受地发疯。
而李朝然此刻品着茶嘴看完了白彩云的舞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面前的这个神采飞扬、媚如春桃的女子,这是他的,以后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不禁心情好转起来,吩咐道:“扶游,记下,在王府的花园里面修筑一个观舞台,以后我要和我的王妃在台上肆意跳舞取乐。”
孟扶摇不解其意,只得应下,“是。”
白彩云下了台,江盈秀立马迎了上去。“你都喝醉了,还敢上去跳呢!”
“陶小姐相邀怎么敢不从?”
她一对乌珠水晶分明,醉酒的她不禁脸飞红霞。又因舞后步履不稳,娇嗔软喘,粉面生春。
白家另外两位小姐今日也只是在府观看,看见自己四姐在众人面前如此瞩目,白代曼喜色形于脸上,而白幻姗的脸色却喜忧参半。
她喜的是白府这次闺阁聚会算是办的不错,各府的小姐公子们肯定也是褒奖一番的,这无疑对白府来说是极大的好事。忧的是她们的四姐太美了,美的让人根本不会去关注白府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小姐。
白代曼说道:“以后要是谁娶到咱们四姐,可真是修来的福分!”
白幻姗没好气,“五姐,你别忘了,我们也还没出阁呢,要是世人都记得四小姐,哪还有谁记得五小姐、六小姐?”
“妹妹这是何意?咱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五姐……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不知是谁发现了站在廊下的四王爷,连忙喊了一声:“参见四王爷!”场下的众人这才侧目去观望,只见一盏橘色的纱灯下,一位温文尔雅,星目俊朗长身挺立的男子站在那里。
待看得清楚些,见他锦衣华冠,面容和蔼,眼眸里是浅浅的笑意。
“仲郢!”江盈秀看见了他,满心欢喜朝他奔去。
白彩云闻声看去,原来此人就是四王爷敦王李仲郢,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见他呢。上次是盈秀邀请自己去王府做客,偶然碰到了。这次嘛,看两人恩爱的样子,无非就是来接四王妃了。
盈秀也算是识人有方,嫁了一个这么视她若珍宝的人,也算是嫁得好了吧?况且,四王爷的名声一直都是极好的,从不沾花惹草,连妾室也没有纳呢!
闺阁聚会也已到了尾声,回府的小姐们都一一向姜惜雪辞别,公子们则向白峻溪辞别,大家上了自家的马车,马儿喁喁两声便驶向了暮色里。
白彩云走到四王爷夫妇面前行礼:“参加四王爷!”
“白四小姐?”他问道,白彩云点头,“我们见过,上次在王府。”
“四王爷还记得民女呢。”
“盈秀的朋友,我岂敢不记得?”说罢,他宠溺的看了看江盈秀,“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江盈秀满脸笑意,对着白彩云道:“彩云,今日我玩得很开心呢,下次欢迎你来王府做客。”
白彩云回馈笑容,“恭送四王爷、四王妃。”
瞧着俩人欢欢喜喜地出门,白彩云转身朝着二嫂嫂走去,而一侧的白幻姗站在黑夜里,看了看四王爷离去的方向,缓缓露出笑意。
陶幼蓉望着站在黑暗一角的祁子渊,“子渊,我们回去吧。”
祁子渊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但是陶幼蓉知道那是失望无奈。
只听得他沙哑的声音:“走吧。”
众公子小姐陆陆续续回府归去,役工婆子们连忙收拾残局。片刻后,白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雅阒。
元香刚下了马车,到了府门口,白绮凌便前来请安。
“县主今日可玩的痛快?”白绮凌礼貌询问。
元香瞧了瞧她一眼说:“今日的白府可真是热闹非凡,白彩云一场惊为天人之舞,让多少人女子艳羡,多少男子为她倾慕。”
“原来四妹也是会跳舞的啊。”她这话听得元香不耐烦。
元香乜着眼看了她一眼,同是白家女,为何如此不同。话未说出口,白绮凌已察觉她的蔑视,脸上不动声色。
心中早屈辱难耐,见元香不再回答她,她弯腰行礼后便退下去了。
走到无人处,她这才捏紧了拳头,望着廊上的灯恨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