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风白羽便站在那儿看着众人,沉默不言。
众人都按着风白羽所说的做,一时间松树之上热火朝天,不时听到有人“呀喝”的声音,只是听不到再有人能让松针发出剑鸣。
云舒手夹着松针,老老实实的不停刺出,那松针之上略微有些异光,被云舒猛然刺出,甚至发出一点破空之声,只可惜并不是如剑鸣那般。
云舒也不泄气,曲肱弯膊,两指刺出,再收回胸前,再刺。
一刺,二刺,三刺,云舒简直就像风白羽的翻版,古板的脸,认真的表情,坚毅的动作。
方芷蕊等人也是跟着不停习练这一刺字。
而灼华此刻则眼巴巴的看着众人。
他来得最晚,刚来就让上树,尚未分得松针。
那一副可怜模样落在风白羽眼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动声色的随手折下一根松针朝灼华身前掷去,落在灼华身前。
灼华一声欢呼,朝风白羽下拜道:“多谢师伯。”随后拿起松针学着众人模样练习。
而林潇儿此刻站在最高处,气喘吁吁。
习练这刺法需用到身体内的真气,只是此刻她体内真气仿佛干涸的鱼塘,自然不能马上练习,御使林潇儿干脆在那平台上坐下,开始修炼,打算回复一点真气。
以林潇儿刚刚入门的修为自然不能发现,她刚一运功,这松树四周的灵气突然犹如被搅动的池水,泛起了波澜,缓缓的向树顶的林潇儿处汇集,一点一点的渗入林潇儿的身体。
林潇儿正运转琅琊聚气诀,忽感体内残余的那一丝丝真气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欢快的在经脉里流转,犹如秋水入海般走遍全身,最后落入下腹处的丹田处,这一圈下来,那真气仿佛壮大了一丝,又再次分出一缕继续沿着琅琊聚气诀的路线行走,周而复始。
林潇儿暗自奇怪,怎么这会儿运转功法比前两日效果还要好,忽然有风白羽的声音传来:“既然让你上了这树顶,自然有你的好处,此刻你旧力耗尽,打坐一周天,可比你平日数日功夫,好自为之吧。”
来不及思索风白羽的声音为何好像在自己脑海里响起,林潇儿全神贯注到琅琊聚气诀上,细细体会这功法行走的路线与玄妙。
风白羽收回看向林潇儿的视线,心里暗暗惊叹林潇儿的心性与天赋。
这株松树本是凡物,只因沾染了他破境之时的剑气方有些灵感,这么多年下来渐渐变成了玉衡峰的一处灵气枢纽,那树顶之处更是枢纽中心,常人在那处打坐,体内真气的流速就会快上一分,但如林潇儿这般能让灵气自动入体也是少见。
其他人正挥汗如雨,那重复的刺击不仅让众人感觉胳膊酸软,体内真气也是渐渐消散,不由动作都缓慢了下来。
方芷蕊香汗淋漓,略微停了一下,看眼正打坐的林潇儿,嘴里酸酸的道:“这乡下丫头,就知道偷懒,师伯说了,每日都要刺几百次,看你完不成怎么办。”
再看向灼华,灼华早就累得不行,像个沙皮狗般不停喘着粗气,但又不敢乱动,生怕碰到四周的松针。
“这个懒鬼。”方芷蕊看着灼华的惫懒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言语嗔怪,只是那亲昵口气和娇憨的模样,倒也颇为可爱。
但在这群人中,只有云舒,还是一如最初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反复刺击,不急不缓,每一刺刺出的方位、力度几乎分毫不差,脸上的表情也是淡然冷漠,仿佛刺击的不是自己,唯有鬓间不时划过的豆大汗珠,方能让人看出他也是早已拼尽全力。
众人纷纷对云舒暗自心底佩服。
等到晌午,风白羽方让众人休息一会儿。这时,天光正好将这松树照得亮堂堂,甚至有些炎热的气息。
林潇儿此刻真气恢复得差不多,再难感到有所增长,又察觉一丝灼热的气息在体内出现,忙停下了运功。
睁开眼来,看见众人都停下了刺击,都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休息。
“虽然放任你打坐调息,但我一开始便说过,每日都得刺击几百次,你若完不成,今天便别想回峰休息了。”风白羽淡淡的对林潇儿道。
林潇儿将那枚松针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看了一会儿方夹住松针,站起身来,风姿绰约的身影映着天上的太阳,将衣裙上未干的血迹照耀得熠熠发光。
只见林潇儿姿态从容,动作潇洒的一刺挥出,真气灌注下,如同云舒手中的松针一般,指尖露出一道青光,刺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
方芷蕊惊呼:“不可能,第一次就能发出剑鸣?”
云舒疑惑的仔细看看林潇儿的指尖,摇摇头,自言自语般道:“应该不是,只是她真气纯净,肉身强大,一刺之下,力度与速度皆在我们之上,所以破空之声如此响亮,只是这不是师傅说的剑鸣。”
风白羽向着自己这个弟子点点头,对云舒的眼力有些赞赏。
所谓剑鸣,并不是真气灌注下寻常兵器的破空声,而是真气与松针之间的感应,以御使松针之人的一颗剑心为媒,发出的剑心之声,如果刺出之时没有一往直前的心态,万万发不出如风白羽般的剑鸣。
林潇儿收回手,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再次刺出,依然是破空之声震耳欲聋,却浑不似风白羽那时的剑鸣那般,让人闻之生寒。
灼华听见云舒的话,焦急的望向林潇儿,不由嘟囔着道:“这个什么鬼剑鸣,这么难,连潇儿姐姐这么响的动静也算不上么?”
方芷蕊却是松口气般,轻拍着丰盈的胸口,道:“我就知道,就凭这臭丫头怎么可能一下就成功。”
林潇儿心里反复回想风白羽的动作,最初只觉风白羽好似平常一刺,满是随性,但越在脑海里回想,风白羽的动作就好像一本教科书似的,竟觉得没一处可以更改,一刺之下,仿佛面对千军万马,依然只是一刺,手与身体仿佛一条直线,刺出之时没有一丝犹豫,只能看到风白羽的指尖犹如射出的箭,果断,直白。
努力的想要将风白羽的动作刻画在自己脑海,林潇儿闭着眼睛,身躯似动非动,指尖也略微颤抖。
忽然,林潇儿缓缓的举起手,放在胸前,一点一点的往前刺出,只是动作太过缓慢,不像是刺出,反倒是像往前伸出手而已。
方芷蕊噗嗤一笑,朝着林潇儿大声道:“你在干嘛,这像是使剑的模样么,我看不过是个老太太伸手做懒腰吧。”
林潇儿恍若未闻,异常缓慢的将手伸直,又慢慢的收回胸前。
再次闭眼,过了一刻,林潇儿又伸出手,依然还是那么慢的伸出。
所有人都对林潇儿的动作感到不解,云舒更是眼睛都不眨的死盯着林潇儿,似乎有些怀疑林潇儿在故弄玄虚。
方芷蕊巴不得林潇儿误入歧途,对林潇儿的举动见怪不怪,只是一脸好奇与取笑的看着她。
灼华却有些着急,突然开口冲林潇儿喊道:“潇儿姐姐,你在干嘛,你这么慢怎么叫刺,再说,像这样一天下来,也不可能刺个几百次啊!”
方芷蕊闻言朝灼华嘟着小嘴怒道:“干嘛提醒她,万一人家是感悟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被你打断了怎么办?再说,我才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干嘛这么关心她!”
这话一传入众人耳里,大家纷纷面带笑意,那群小丫头碍于方芷蕊的面子,只能强忍着,嘴角都有些抽搐。
灼华没办法反驳,直急得自己满脸通红,又见众人的神情,只以为都在嘲笑他,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林潇儿却对众人踩也不睬,只专心的伸出手,又伸回,不时再次闭眼,苦苦思索。
风白羽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明白林潇儿正在做什么。
在林潇儿脑海,风白羽刺击的动作越来越清晰,而风白羽的动作,在林潇儿脑海里也不停放慢。
风白羽伸出手,往前刺,又收回。
林潇儿将这些动作全部分解,一点一点的模仿。
刺出前的站姿,静态若闲。
两指并拢胸前,蓄势待发。
往前刺出,笔直如画。
收回,藏剑胸前。
林潇儿开始不仅学习风白羽的动作,也将风白羽刺击时的风度尽量模仿。
随着时间推迟,众人又开始练习,而云舒却不像上午时那般专心,不时仰头看着林潇儿发呆。
而林潇儿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十息一刺,以别人无法察觉的速度加快。
八息一刺!
五息一刺!
三息一刺!
一息一刺!
速度越来越快,那松针也慢慢发出破空声,直至林潇儿闪电般的出手,又变得像林潇儿第一次刺击时的作响。
但林潇儿速度再快,那破空声反而渐渐变弱,松针上本来被林潇儿真气灌注而闪现的青光也渐渐熄灭。
一直观察着林潇儿的云舒看到这一幕,不由浑身巨震,呆立半晌。
林潇儿的动作忽然又再次慢下来,只是这次,返璞归真,大巧若拙,看着她缓慢地伸出手指,一脸漠然的神情,周围人看得一阵恍惚。
这多像风白羽那一刺的风情。
忽而,一声低沉轻微的嘶鸣从林潇儿手中发出,仿佛惊雷,传入所有人耳里,像是一根尖刺,猛地扎了下来!
云舒咬咬有些干裂的嘴唇,眉间紧蹙,似乎下定了决心,收回手,站立片刻,竟也缓缓伸出手,放弃了一开始猛刺的做法。
暗中留意云舒的风白羽见了,忽然展颜一笑,老大宽慰的模样,而其他的人看着风白羽的神情,都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