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辩才果真巧舌如簧,令本将佩服!”
停顿良久,关平面露笑容,向其拱手行礼着。
礼毕以后,他忽然面色一变,厉声高喝着:“先生所言,恕本将不敢苟同。”
“汉中王自然是以兴复汉室,忠于天下为己任,可如今天子却被国贼圈养于许都而不能决断国之重事。”
“吾主作为汉室帝胄,此刻自然要担负起惩奸除恶、覆灭国贼,让大汉重获新生的责任。”
说到这,关平面色亦是愈发冷淡,凌厉的目光紧紧直视着袁徽,高声道:“所谓事急从权,如今正值乱世,正值兴复汉室的关键时期,吾主也为天子皇叔,自然拥有临机决断权,亦可代替天子封赏百官,加封地方行政官员。”
“可孙权他是何人?他有何权利上表士燮为左将军?世人皆知天子被国贼所控制压根没有自主权,士燮之职名为大汉朝廷所封,实际上乃是国贼曹操所赐!”
言语落罢,关平陡然大怒,厉声训斥着:“先生,吾只强调一点,请转告士燮,让其自去左将军一职,此乃逆贼曹操、孙权所立之事。”
“吾主汉中王不认,大汉朝廷,大汉天子亦不承认!”
此言一落,关平遂不再言,沉默不语。
只不过。
他这席话音出落,便可太关键了。
先前,袁徽以汉军的仁义切入,如若贵军要侵略交州,那便是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是要激起民愤的!
可关平这番话,却直接借势从大义上驳倒了袁徽,让其有口难辩。
毕竟,现在的确还是大汉天下,名义上亦还是天子主政,除非曹操现在立即篡位登基,然后以新朝的名义加封士燮的官职,就如原史上的曹丕称帝加封孙权吴王一般。
此举性质便不一样,他所代表的便不是大汉藩王,而是隶属于曹魏的藩王。
这一刻,袁徽闻言,背脊直冒冷汗发凉,面露大惊之色。
关平此人,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借势用仁义赌住汉军侵犯交州的行动,可对方却直截了当的拿出了天子大义押了下来。
袁徽能够想象,如若此次士燮不遵从关平提议自去将军位,恐怕汉军便能传遍各地,视士燮为逆贼,视为国贼曹操的羽翼,而发兵攻略交州只为清除大汉的威胁。
如此,交州民众也不会再联合交州军共同抵抗汉军,至少他们也是大汉子民,一旦抵挡了汉军,那便形同叛逆,反而给了汉军剿灭他们的口实。
此刻,袁徽连连冒汗,头脑一直涌动沉思起来。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关平此刻面色一舒,满面笑容,道:“当然,如若士燮识时务,退去了国贼所封之职,那他便是汉室忠臣。”
“本将相信吾主绝不会亏待忠臣的,到时他必定会以大汉天子的名义,重新加封士燮为交州牧,让其名正言顺的为大汉镇守南端。”
“先生,此举何乐而不为呢?”
一席言语。
关平也深谙恩威并施的道理,而是打压过后再给一颗甜枣安抚。
话音落定。
此刻袁徽老谋深算,哪还不知道关平的打算?
可以想象,一旦士燮退去孙权所表将军职位,便相当于公开告知江东,他不再依附孙吴,而如若在接受刘备的册封,便彻彻底底的倒向了汉军。
“此事事关重大,徽一介使者尚不能做主,还须遣人回返交趾启禀士将军以做定夺!”
“只是还希望少将军能够宽限些时日。”
沉吟半响,眼见着关平一脸坚毅决然的神色,袁徽心下也沉了数分,但也不敢轻易做决定,只得拱手喃喃请声着。
闻言,关平露出淡淡笑容,神色和蔼,轻声道:“哈哈,先生既然要禀告汝主,那本将理当宽限时日,不过现在贵军也并未结交我军,双方也并未谈妥达成协议,那便表明贵军还是在率先侵犯我军境内。”
“如此说,我军还是有抵御贵军的权利。”
说到这,关平面上笑意越发浓厚,眼神目不转睛的紧紧直视着袁徽,似笑非笑着:“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一席话落,袁徽陡然面色大惊,连忙接话道:“少将军,你岂是要率众攻伐我军?”
“呵呵!”
“先生此言差矣,贵军有结交我军的心思,本将自然也不是擅自攻伐朋友之人,本将可以承诺,至少在我等双方未谈妥之前,我军不会再动刀兵,引起战火。”
呵笑一句,关平面带笑容说着,然后又道:“本将既然表态了,不知贵军在荆州边境的士徽所部,可否暂停停军呢?”
“理当如此。”
“吾也会将此事回报,料想使君也会暂停停止军事行动。”
一席话落,二人暂时达成一致,关平遂安排亲卫将刘伽引领袁徽一众向城中馆邑歇息。
等待交州使者离去半响,陈式才缓缓从屏风后面跨步走出。
刚刚走到关平身旁,他便面容轻笑,喃喃道:“少将军,看来此次你不仅想要彻底破坏孙吴与士家的联系,还要让他们彻底反目成仇啊,哈哈!”
关平与袁徽的谈话他已经在屏风后清楚的听闻,故而此时也细细一想,便猜测出了他的打算。
“哈哈!”
“既然陈将军猜出了平的计划,那你可否参谋参谋,我军想要一举歼灭驻军苍梧的数千吴军,应当如何部署?”
听罢,关平见陈式若有所思,遂也大笑一声,和盘托出自身的谋划。
他便是要利用此次与士燮的和谈之机,趁机将入交州的吴军进皆歼灭,以此打击江东方面的军事实力。
并且,另一方面他为了拖士燮下水,刚才也特意承诺双方在和谈期间,皆停止一切军事行动。
试想想,如若汉军此次歼灭数千吴军而交州军在从旁作壁上观,不进行援助,那以孙权的秉性岂不会对士燮恨之入骨?
如此,自然便能分化两者间的联系。
而江南之地,也就江东与荆州两家独大,士燮没有了孙权的依附,那他也只能选择全心全意交好荆州。
不然,凭借地广人稀的交州,又岂会是两家的对手?
随着关平徐徐相问,陈式沉吟半响,喃喃道:“少将军,式觉得灭吴军之前,应当先琢磨琢磨如若交州军暂停进攻,他们会屯军何处。”
“毕竟,自从吴军入交州以后,便占据了苍梧郡接连士燮,此次他们也在封阳一带对我军桂阳以西的重镇谢沐城俯视眈眈。”
顿了顿,陈式思绪如潮涌,喃喃深思着:“以式的看法,此次就算士燮暂停军事行动,他们应该也不会完全信任我方,也将屯军浦关紧守苍梧与南海郡的关隘,与黄将军所部主力相对峙。”
“不过,式建议我军率部东进,不应当直接大张旗鼓从郁林东进苍梧,如此动静太大,一旦让吴军有了防备,那此战便难以达到突袭效果!”
“至少以作战来看,入交州的吴将步骘以及吕岱都不是等闲之辈,兴许他们也在暗中谋划设伏等待着我们主动抓进去呢。”
话音落下,关平也若有所思,面露恍然的神色,眼神微动,思索半响道:“陈将军,你觉得我方留守一将继续屯驻榕江,然后大肆在城头竖立将旗,营造出一副大军依旧集结于此与交州使者和谈的迹象。”
“可暗中我等却让军士扮作普通渔民的身份趁夜渡过钢水入零陵,然后秘密分批向谢沐城集结,到时候再削减谢沐的守备军力,吸引吴军来取!”
“如此如此………陈将军以为如何?”
一席话落。
陈式喃喃低吟一番,好似也在暗中权衡着是否可行!
“少将军,此策甚妙。”
“只要我军能够保证行军动向不被察觉,料想成功几率将会极大。”
“不过………”
说到此处,陈式却忽然话锋一转,遂拱手道:“不过,此策却需要黄将军与我等相结合,至少要配合默契才能诱吴军来攻。”
“要是配合不行,恐怕也会出现端倪,吴军应该不会上当。”
此时,一边沉吟,一边思索,陈式也喃喃说着。
“这倒是。”
“不过事不宜迟,我等先行动吧!”
“实在不行便放弃全歼吴军的想法。”
话落,关平沉吟一番,也喃喃做了决定,不过下一秒他却是露出决然的神色,拳掌紧握,厉声道:“不过,此战务必要将吴军势力彻底肃清,赶出交州境内。”
“我军既然想要代替吴军驱使士家,那交州之地便绝不容许有其他势力出现。”
此话坚铮有力,极为响彻,也算是表达了关平的决心。
实际上,关平其实内心更想一举攻略交州,直接覆灭士家统治的!
毕竟,虽然交州之地原始森林居多,也面临着地广人稀的局面,可只要能够加以开发,再乔迁人口充实。
假以时日,交州自然也能成为稳固的后方所在。
只不过。
如今却是碍于己方实力有限,除了必要的重镇需要屯驻兵力防御吴曹两方以外,剩余的机动兵力也不足以攻取整个交州。
士燮能盘踞交州数十载,不仅是军事实力方面不容小觑,交州士民自然也是民心所向。
须知,吴军入交州已经十余载,却依旧并未对士燮产生威胁。
由此可以想象,士家在交州的地位是极为根深蒂固的!
这也是近日所来,受总总原因的限制,关平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覆灭士家集团,而是改为驱逐孙吴势力,据苍梧一郡而让士燮依附,继而控制交趾数郡。
关平此刻也想通了,取交州也需步步为营,于境内竖立威信,才能逐步蚕食,最终夺取交州,想要一举拿下,那只能是打肿脸充胖子,压根是不现实的!
毕竟,能鼎力乱世而不倒的,没有一人是傻子,现实也自是现实,不能以游戏数据来衡量。
这是不智!
沉吟半响,关平遂面色陡然严肃,遂高声道:“陈将军,此次由平率水陆兵马五千悄然前往谢沐城。”
“至于你便率蛮军三千继续屯军于此,大竖旗帜,迷惑敌军。”
“诺。”
本来,陈式想提议由他率众奔往的,不过话到嘴边却发现关平一脸的自信之色,他便咽回去了,然后拱手应诺。
等待陈式离去,关平才徐徐走出府外,抬首望着空中白云,喃喃自语着:“此战,吾必将再败吴军,彻底打疼孙吴,让孙权不敢再窥视荆州。”
这一次,关平是真的不厌其烦了!
从去岁冬十月开始,孙权先是派遣吕蒙率吴军主力袭取荆州,鏖战数月而被击破,最终被迫无奈求和。
可求和不过一月不至,孙权又命南部的吴将步骘携交州军兵临荆州边境而俯视眈眈,做出一副随时都要攻入荆州的趋势。
这一刻,关平已经逐步意识到,如若不彻底将孙吴势力打疼,那己方将会无休止的受到袭扰。
如此,后方不稳,又何谈北伐?
喃喃想着,他拳掌也不自觉间紧握起来,脸色逐渐坚毅。
………
苍梧郡。
封阳城。
军府。
此时,主位之上,一员身席儒服长袍、面色刚毅,年过三旬的中年壮汉正襟危坐着,正缓缓与下方诸将商讨着。
细细观之,此人正是得知消息,紧急从龙编城逃离而出的吴将步骘。
他逃出以后,便当机立断迅速奔往封阳,汇合己方主力所在。
“右将军,此次全琮将军暗中帮助您逃脱,你还继续让他隐藏在士燮身旁,他会不会被识破身份呢?”
此刻,下首一身戎装,身长八尺的吕岱不由面露忧色,拱手喃喃相问着。
闻言,步骘沉吟半响,遂面色淡然,喃喃道:“应该不会,此次本来本将是打算让他一同撤离,不过他却说他还是依旧得士燮信任,愿继续隐藏在从旁,兴许以后还有大用。”
“本将也看他如此信誓旦旦,也就答应了下来。”
说到这,他也不由面色一沉,不确定道:“不过,全琮将军也为了计划的隐秘性,他也与本将演了一出苦肉计。”
“想要骗过士燮诸众应不是难事吧?”
此时,步骘却也不敢确定,只得喃喃想着。
不过,半响功夫,他神情也坚定了下来,不在继续忧虑。
此策反正已经实施,如若全琮当真暴露,那也只能是命苦吧………
想到这,此时步骘也不由转移了话题,朗声道:“定公,如今谢沐城情况如何了?”
“我军屯军此处威胁桂阳许久,可有机会侵入桂阳境内?”
一席话落。
吕岱望着他的脸色,遂也不在纠结此事,便回首汇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