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平淡的日子,素铭并没有遇到想象中可怕的危机,除了那对老夫妇身体越来越弱了些,需要他不时去山中采集灵药。
照例,小灵会陪在一旁,只不过机敏许多,每次妖兽出来,她就躲得远远的。山中的妖兽并不主动攻击人,除非动手要摘取它所守护的灵药,所以小灵的安全并不会让人太担心。
素铭会去山中伐木,伐够一百棵参天大木后,他用其叹为观止的灵魂力量,在一天之内,新建了一座房屋,作为一家人新的居所。
邻里很热心地跑过来道贺,不少人羡慕小灵嫁了一个好夫婿。每每小灵对此都是腼腆一笑,并不反驳。
小灵很崇拜很喜欢素铭,她希望有一天也能像素铭这么强大,所以她求素铭教她修炼之法。素铭微笑答应,并不说其它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一个月悄然过去,素铭距离玄师八阶仍有一段距离,剩下的一个月,他将如何达到玄士九阶?天灵印是要到玄士八阶才要用的,他现在还不想浪费这一次机会。
所以他决定了一件事,于是他执剑走到了小灵的房间。
小灵一脸欣喜地看着他,但看到素铭脸上的漠然以及手中的长剑,她心忽然凉透到了谷底,她知道这将是她在这个故事中的最后一天了。
她没有说求饶之类的话,反而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眼中泛着泪花,她说道:“故事的结局应该是你我幸福地在一起,然后常伴于此地,永生永世。”
“我只有两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小灵沉默片刻道:“如果你现在改变故事的结局,这个世界会毁灭,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亡。”
“但这不是我的世界,同样也不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吗?既然不是真实,毁灭又何妨?”
小灵似乎更伤心了些,泪珠点滴掉落在地板上,啪地一声,与静谧之中格外响亮。
“既然知道不是真实,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们?”小灵趴在床上低泣道。
“如同你所说,故事的最终方向都没有,如何去展开自己的故事?一个月,我已经了解到了故事的全貌。”
“那你可知道这个故事结束之后,将再无故事,你仍是无法出去。”
“只要我还存在,那故事便不会结束。”
小灵惨然回眸一笑,那水灵灵的眼睛真的很令人怜爱,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给我一天,好吗?我不想由你来结束这个故事,这样的结局太残忍,很不完美,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素铭默然片刻后,点头道:“好!”
说完,他便拂袖走了出去。
素华夜遍体鳞伤,浑身鲜血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修罗。一个月内,他已经挑战了近一百个阵法,每个阵法都将他差点逼入死境,但他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他不再尝试挑战阵法,他笑了起来,于是山间遍野的桃花盛开了,这片空间变成了一片桃花的世界。
他不挑战阵法,他要毁灭所有的阵法!
看似很矛盾,其实并不矛盾,这是两种心态上的变化。挑战是下位者力图要超越上位者的心态,而毁灭却是主宰对于它主宰的世界,居高临下地操纵和藐视。
素华夜有了这种信心,尽管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桃花遍开,于是风起云涌。
这个世界开始起了深层次的变化,轰隆隆的声响不断,天上的怒雷不断劈下,好像誓要将素华夜劈成齑粉。
四周灵力暴涌,一个接着一个阵法不断被开启,仿佛是一副多骨诺米牌。惊人的气浪席卷而开,三千大阵开启,顿时风云愁惨,星月无光!
素华夜面对突然而来的状况,没有感到丝毫的讶异,反而笑得更加自信,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闭目冥神,风云来,不动!雷劫加身,不动!数百异兽愤怒地向他踏来。孔雀射出了它的翎羽,凤凰喷出涅槃之火,真龙激射湍流,其它异兽各自使出了平生的最强一击!
素华夜依然岿然不动,身上承受着极大的痛感,各种威能加身的一刻,他的身体便全然崩坏。
桃花散,一地嫣红洒落。
空间受到极大的震荡,开始崩毁。首先是大地的碎裂,无数裂缝如蛛网一般散布开来,平静的碧湖泄了,却有无数岩浆洪流漫上来,大地一片赤红如铁。
紧接着天空开始塌裂,无数絮状物自天空飘落下来,好是一场绵绵大雪。星辰坠落,满天流星闪耀起最绚烂光辉的一刻,而皓月也摇摇欲坠,最终同样掉落下来。
巨大的月亮似乎比这天空还要大些,皓月落下,最后空间彻底崩溃!
轰!素华夜早已经灰飞烟灭,但是下一刻他却又安详地坐立在一片空间之内。
这片空间星辰罗布,皓月明辉,有蝉鸣唱,有蛙呱叫,地上还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雪霜。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之处。
素华夜蹙着眉,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本应该现在已经脱离了空间,破局而出,为何反而回到了原点?
之前逆乱的空间,不仅眼见的皆为虚幻,连自以为真实的存在也同样是虚幻,即便是自己的这身肉体,同样还是虚幻。
所以他触发了所有的阵法,与天地同灭,在置之死地后再涅磐重生。
但现在眼前所见却不是他原来所意料的景象,这一回他真正地感到有些失落了。
自以为最大的希望都破灭了,他怎能不失望?
失望归失望,却并非心灰意冷,素华夜低垂着头,眼神却爆发前所未有的阴寒。
“好一个剑姬,但想要困住我素华夜,这点程度的局,还不够!”
小灵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天,被褥都湿透了几分。她不明白为什么素铭之前对他那么好,现在却又是这般残忍。
出去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外面的世界是世界,这个世界同样也是世界,为何如此狠心,为了原来的世界就要毁灭现在的世界?
在哪里生存不都是一样的吗?在这个世界里,难道还得不到你所想要的?
哭过了,她变得坚定起来,所以她孤身一人上那山去。
山道很黑,没有素铭的陪伴,她感觉很害怕,但是今夜过后,一切都要毁灭,没有任何事比毁灭还要可怕,所以她还能压抑住心中的恐惧。
夜晚有狼嚎猿啸,还有蛇吐出信子的嘶声。
山高千丈许,走到两百丈,她累了,但这一回没有素铭背她,她只能坚强地一个人走。
素铭坐在床上,心绪略微的不安宁,原来当一个人对一件事产生了感情,哪怕那只是虚幻,也会有些舍不得,难以放下。
可正是如此,他才要及早斩断自己的不舍和牵挂,不然越到后来,越难以下定心意,最终只能被困在这局中一生一世。
夜幕散开,转眼便是清晨,小灵已经回到了房间。
她一整夜没睡,但依然很精神,前所未有的精神,今天是故事的结局,她在这世界生活的最后一天,她怎么能够不精神?
“素铭大哥,可以陪我一天吗?”小灵拭去眼角的泪痕,故作愉快地说道。
素铭点点头。
老夫妇眼神黯淡,看着素铭的眼神有些憎恨,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安宁祥和,产生憎恨这种情绪是很不应该的。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如果非要说,那么素铭就是这个故事中最坏最坏的那个人。
小灵带着素铭去吃街角的拉面,她让拉面馆里的老板多在碗里加几个荷包蛋,老板笑呵呵地应了,然后真的在两人碗里各加了三个蛋,并且还声明是免费赠送。
吃完拉面便要去赏南山的秋菊,向导笑容满面地向他们介绍各种各样的菊花,介绍完后,还请一位画师给素铭两人画了一幅画像。
画像上小灵挽着素铭的手,半依偎在素铭的怀里。
赏完秋菊他们去了田野间,那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满目稻浪,只剩下一些稻禾的秸秆以及整齐地铺在田埂上的稻草。
他们安静地坐在田埂上,到了晚间,便要坐看天上的星星。
夜空中的星辰很美,但是他们很快就看不到了,因为整个世界正在开始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