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神庙在眨眼间消失无踪,据说被狂风卷走的巨石在几十里外都能找到,当时在场的人死伤惨重,宰相法伊兹摔断了腿;守备官比非图还有穆玛队长是摔在士兵身上才捡回一条命;王太后妮弗提提和四五个侍女被压在巨石下,侍女做了隔离肉垫,她在一片血肉模糊中被人挖出来,居然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但是王太后的精神显然受到致命刺激,从那时起她好像把自己关进了另一个世界,嘴里重复的只有一句话:“这不是真的,是幻觉,是幻觉,不是真的……”
清理死伤足足用了七八天,清点人员,人们现帕特里奥·奈亚斯竟不知所踪。?八一中? 文 ?网?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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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灾震动埃及,在底比斯,法老海伦布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这场变故,这是劫难?是神迹?这究竟应该算是降灾还是降恩?!伊西斯神庙毁于一旦,图坦卡门之死却因此真相大白,担当侍奉的王族竟遭遇神明亲手惩罚,对埃及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以往支持王太后的人全都陷入难以言说的恐慌,第一时间与这个遭受天谴的女人划清界限,莫说再坚持什么政见主张,实在是争相献祭赎罪还来不及。王太后的势力眨眼间土崩瓦解,海伦布很清楚,她已经被打入地狱,神明震摄下,没有人敢再跟从她,因此,也就永远不要指望翻身再起!
几番斟酌,海伦布最终决定不再以凡人的方式继续惩罚这个可怜的女人,他没有向王太后问罪,只是把她软禁起来了,在她自己的华丽宫殿,就让她从此在‘幻觉’中催眠老去。
一夕之间去除最大威胁,海伦布却并没有因此喜上眉梢,这场变故虽然摧毁王太后,但与此同时,也让他察觉到另一个威胁,正在身边悄然崛起!这个人,就是他曾经最信赖的近臣,亚瑟尔提·拉美西斯!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竟敢向王太后逼宫!他敢斩杀亲卫队长,敢搜查王族禁地,而最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法老授命,竟敢私自调兵!第一,他竟然可以调得动!第二,如此疯狂的举动,那些部将竟能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这让法老怎能不心惊,他自己就是大将军出身,深知部下愿意跟从的武将,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就已拥有这样的影响力!难道说,是自己付诸的信任在催长他的野心?毕竟有了自己做榜样,谁敢保证不会有第二个武将飞上枝头?!
海伦布越想面色越阴沉,喃喃道:“对王太后都敢举刀,那么,他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会不会有一天,我就是第二个妮弗提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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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风灾过后,作为肇事元凶,拉美西斯被勒令不准离开底比斯,于是他带着迦罗暂时安置于驿馆。夜已深,他看着迦罗满身被锁链勒出的青紫瘀痕,一颗心还没有从这一日太多变故中回缓过来。好险呐,如果再晚一步,他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药膏涂沫瘀痕,迦罗在一片清凉中醒来,她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他,就这么久久的看着:“一次又一次,你救我于垂死边缘,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谢?多么客气而疏远的字眼,拉美西斯心头一痛:“不要谢我,我不想听你说谢谢。”
迦罗暗自叹息:“那我该说什么呢,你知道吗,你会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你不该……也不能被我搅乱人生。”
拉美西斯骤然激动起来:“我不要什么了不起!我只想要你!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心,那要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迦罗哭了,面对他受伤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是啊,她能说什么,他不够出色吗?不够真诚吗?他付出的一切不令人感动吗?她承认,这对他不公平,可是纵然心怀歉疚,她却如何能把‘爱’之一字均分两半?!
拉美西斯痛苦的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自嘲一笑:“什么也不必说,更不用觉得亏欠,你什么都不欠,所以我不想再听‘谢谢’之类的屁话!嘿,你自己不是说过吗,你的命很硬,我忽然现或许不是没有道理,这一次的事,与其说是我救你,倒不如说是天意作为,是你自己命不该绝。”
他由此说起伊西斯神庙不可思议的一切,迦罗惊愕的瞪大眼睛。
“黄金杖?你说是……黄金杖?!怎么会呢?我明明把它失落在海上了呀。”
这下轮到拉美西斯惊愕了:“什么意思?那东西……是你的?!”
他拿出那块保留的黄金碎片,看到它,迦罗的眼泪泉涌而出。残存的部分正是兽头一角,她拿在手里整个人都在颤抖,为什么?它一次次救她?居然就像它的主人一样,用粉身碎骨为她换回重生?!如同是重温巴别塔的伤心死别,迦罗恸哭失声,紧紧攥着碎片,掌心刺出鲜血。拉美西斯吃了一惊,连忙要拿开碎片,谁知触碰的霎那,忽然就有清晰影像刻入脑海。他吓了一跳,甩甩头,怀疑自己起了幻觉,再度去拿碎片,影像又现!拉美西斯这下跳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惊骇。
“怎么回事?我……我看到一个婴孩,在嚎哭中被人抱上祭坛……”
迦罗骤然忘了哭泣:“你说什么?你……能看到?”
面面相觑,拉美西斯忽然攥紧她的手,合着碎片,还有掌心里温热的鲜血。
他看到了!那曾经生过的凄厉往事,如此清晰,历历在目!拉美西斯胸膛起伏,几乎快要不能呼吸,脸上的表情也从惊骇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痛!锥心之痛!
“阿芙罗狄特……她是谁?她……和你好像!”
“是我妈妈,她的幸福,只有三个月!”
迦罗声音哽咽,抬起头不由满心疑惑:“你怎会看到?这根本没道理啊,就连……”
她忽然住口不说,拉美西斯心头一跳:“什么意思?难道……他看不见吗?”
迦罗不吭声,这无疑于默认。
片刻惊疑,拉美西斯忽然爆出忘情大笑。一切消沉不在,他抱紧她,眼神重新变得热烈起来:“看到了吗,这就是天意!你注定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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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不相信天意,她只认定自己的心!她的心很痛,痛得快要撕裂一般。当亲眼看到黄金杖粉身碎骨,唯一的纪念再也找不回来,她身体中的一部分似乎也随之被生生揉碎!
她病了,接连多日起高烧,任凭拉美西斯遍请名医竟不见效。再猛的药汁,白天把温度压下去,到了夜里又会烧起来,睡梦里她甚至开始说胡话,听不清也叫不醒,拉美西斯这下急到火上房,怎么搞的?莫非是在伊西斯神庙被下了什么诅咒?他连忙去阿蒙神庙求援,献祭驱魔居然还是不管用,眼看她一天天虚弱下去,拉美西斯焦灼的心情无以复加。怎么办?这究竟该怎么办啊?
“将军,现在是你该怎么办啊。”
宰相法伊兹对他出警告,风灾已经过去七天,法老命令穆玛带队撤回撒鲁城,拉美西斯调派的军团也各回驻地,无论死伤一律不准在底比斯滞留,可是却把他一个人留下!留下又不召见,反而加强巡城守备军,更调派法老直属军团驻扎城外十里,这……分明预示着危险啊。
可是拉美西斯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他唯一所想的,就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赶快好起来。
守备官比非图都快替他急死了:“将军,就算治好了又有什么用,如果你不能保全自己,又怎能保全你的家人?!还是趁着陛下尚未召见,赶快想想办法吧!”
是,他说的拉美西斯怎能不明白,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对策。风灾过后第十天,法老终于传令召见他,拉美西斯就这样揣着一颗纷乱的心走向王宫。
今日召见显得不同寻常。王宫正殿里,文武重臣皆在列,就连摔断腿的宰相法伊兹,也拄着拐杖列席法老座前。拉美西斯参拜行礼,法老竟没让他起身,就以这样叩拜的姿态,海伦布问出第一句话。
“亚瑟尔提·拉美西斯,是谁给了你权柄,竟敢调兵围攻王族禁地?”
拉美西斯面无表情,缓缓道:“就算是臣下,在没有罪名的情况下也不能被人随便搜查府邸,可是王太后妮弗提提,无凭无据没有文书,并且是趁我不在家时大肆搜查我的府邸,抓走我的家人,无罪无辜竟立意诛杀!作为男人,我不能忍受这种羞辱,更不能眼看家人蒙难而不作为!”
“作为?”
海伦布勃然大怒:“你未得授命私自调兵,仅凭这一点,就已经是立刻斩的死罪!”
法老此言一出,直让众臣变色,守备官比非图慌忙站出来:“陛下,将军这次是做得莽撞,可是先王之死因此真相大白,我们亲眼所见神明威,也证明将军其实是在顺从天意,还请陛下宽恕这一次吧。”
宰相法伊兹也连忙说:“拉美西斯将军私自调兵,的确罪无可恕,可真要追究起来,也是王太后欺人在先,将军实在是气昏头了,我相信他绝不是故意冒犯陛下权威。而且伊西斯神庙一场变故,王太后一党从此不能再祸乱宫廷,不管怎么说,将军都应该算是有功的,将功折罪,也请陛下宽恕这一次。”
拉美西斯听得满心叹息,拜托!赶快闭嘴吧!此刻说得越多,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果然,法老海伦布的眼神透露危险:“天意?有功?你们是说,他!一个凡人武将竟能通神、洞晓天意?那他是谁?他以为自己是谁?!”
比非图和法伊兹这才吃了一惊,海伦布接着说:“好,就算看在伊西斯女神亲口说话,我可以不追究调兵的事。但是我还要问另一件:是什么样的‘家人’竟能引出如此祸端?她是谁?从何处来?你自己说给为你求情的众臣听!”
拉美西斯淡淡回应:“她的名字叫合琪娜,是从大绿海的尽头漂流而来,我在必鲁安军港现了她,并迎娶回家做我的妻子。”
海伦布冷然一笑:“是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女子,为什么会让王太后立意诛杀?”
拉美西斯却说:“这个问题,恐怕陛下只能去问王太后!”
海伦布再度被激起怒火,厉声喝问:“白皮肤、黑头、绿眼睛,一个来历不明,根本无法分辨种族的女人,难道你还要抵赖?说!她是不是赫梯失踪的阿丽娜?!”
失踪的阿丽娜?!赫梯三王子妃?!众臣变色,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拉美西斯咬牙道:“我说了,她是我的妻子合琪娜,不是什么阿丽娜!我曾经对陛下起誓,更对阿蒙拉神起誓,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属于赫梯!”
海伦布的声音越来越冷:“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送走家眷,你在害怕什么?”
拉美西斯说:“我没有害怕什么,是我的母亲想念娘家姐妹,想回去聚一聚,儿媳秉持服侍的本分也就跟着一起去,孩子年幼,离不开母亲照顾,也就一同上了船,就是这么回事。”
海伦布气得脸色铁青:“曾经出使赫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见过那个阿丽娜,让她到这里来,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拉美西斯心头一惊,连忙说:“她此刻重病在身,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怕不能来到陛下面前。”
海伦布一声大喝:“派人去抬!我不信没有办法把她弄来!”
眼看卫兵得令而去,拉美西斯着急起来,怎么办?他岂能让迦罗来面对这一切?!
过不多时,卫兵果然抬着一顶銮轿回转,在殿外放下轿子,抓起人就往殿上走,那姿态实在只能用毫不客气来形容。拉美西斯勃然变色,想也不想就冲过去。
“放开!”
他竟然就在法老面前掀翻卫兵接过手,满殿官员倒吸一口凉气,那是法老亲兵啊,他莫不是疯了?!
有什么言语能形容拉美西斯这一刻的屈辱,眼看最在乎的人重病缠身,却还要面对这么多人的盘问审查,而他,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海伦布早已变了颜色,怒声喝问:“亚瑟尔提·拉美西斯!你是在故意挑战我吗?”
拉美西斯在法老面前放下迦罗,不亢不卑的回应说:“身为臣下,岂敢挑战陛下权威。只是,她是我的妻子,也就是将军夫人,按照礼仪也不该遭遇蛮横对待。如果陛下认定她是什么阿丽娜,那么对赫梯王子妃,岂非更没有道理这样做?”
“你……”
海伦布竟被他噎住了,只能暂时收起怒气,转而打量这个惹来一切祸端的女人。她的确病得很重,高烧之下满面绯红,倒在拉美西斯怀里,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穆拉特,你仔细看看,她是不是曾在赫梯见过的阿丽娜?”
穆拉特是当时出使赫梯的副使,此刻走上前,迎面就是拉美西斯锋利的目光:“你仔细看好了,就算同样是白皮肤、黑头、绿眼睛,但她们长得像吗?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穆拉特竟被问住了,他很清楚此刻自己的回答关系重大,因此,也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算妥当。左看右看,独一无二的相貌应该是没错,可是……当初见到的阿丽娜,穿的是赫梯服饰,型打扮都不一样,而且人家是容光焕,眼前这个却是病恹恹,形容消瘦,嘴唇都没有血色,这……要怎么确认才好呢?
法老在催促:“快说!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穆拉特已然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回禀陛下,这……服饰打扮都不一样,容貌……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关系,好像……似乎……这个……臣不敢确定!”
法老勃然大怒:“什么叫不敢确定,究竟是还是不是?”
穆拉特吓得匍匐在地:“陛下恕罪,臣……实在说不清,或许等养好病回缓过来……”
“够了!”
海伦布当即喝令他滚出去,没用的东西!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说不清!
拉美西斯暗自松一口气,法老却不肯罢休,他直接问迦罗:“女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来自赫梯,是不是阿丽娜?!”
头脑昏昏的,迦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听到问话,过了很久才喃喃回应:“阿丽娜?阿丽娜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海伦布目光闪动:“你不是阿丽娜?那你家在何处?又怎会来到埃及?”
“家……我有家么,还不是……漂到哪里……算哪里。”
她散漫的态度激起法老怒气,海伦布厉声大喝:“抬起头!埃及之王在向你问话!说!你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一出现就引来祸端?”
在这般厉声喝问中,迦罗似乎被唤醒了某种意识,她终于睁开眼,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埃及之王,字句清晰的说:“罗马!我从罗马飘洋过海而来,不要问我什么祸端,那不过是谋事者自己埋下的种子,选在此时破土开花!”
海伦布一声冷笑:“罗马?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你怎能证明不是在撒谎?”
她碧绿色的瞳仁闪烁冷冷残酷的光:“如果你真有不死的灵魂,会知道的!罗马!纵然它现在还是一片荒蛮,但是千年之后,会成为不可一世的帝国,它将会是世界的中心,埃及也要对它俯听命!更甚者,这片阿蒙拉神护佑的世界,延绵37oo年的历史也就是要终结在它手上。对罗马而言,这片尼罗河的土地,不过是它的粮仓!”
大殿里瞬即哗然,埃及……37oo年而宣告终结?把埃及变成粮仓?是他们听错了吗?
海伦布怒不可遏:“混帐!你竟敢如此诅咒埃及?”
她却说:“怎么是诅咒?这明明就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海伦布气得变色,矛头直指拉美西斯:“说!你容留这样的妻子,居心何在?”
事实上,拉美西斯也听呆了,未等答话,怀中人更出一声冷笑:“伟大的埃及之王,你究竟为何怒?你在质疑什么呢?质疑你曾经最信赖的臣子吗?你可知道这有多么愚蠢,从你生出猜忌之心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是在告诉世人,你怀疑的,其实是你自己!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权威,怀疑驾驭臣下的能力!当你把一个凡人武将列做敌手,你,也就不再是神的化身!想想吧,你何曾见过神会在人的面前,丧失自信?”
大殿里安静的令人窒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在公然嘲笑埃及的伟大之王?!最震惊的莫过于拉美西斯,是,她口舌无忌他是知道的,可是……是他的错觉吗?此刻的迦罗,那种冷酷的眼神,极尽嘲讽的语调,似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卧于王阶之下,看着法老那种似笑非笑的冷漠神情,却分明充满俯视的味道!
海伦布被彻底激怒了,伸手一指,厉声大喝:“推出去!就地问斩!”
拉美西斯勃然变色:“不!要杀她,除非先杀我!”
海伦布的声音冷彻心骨:“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一起推出去!”
众臣再度哗然,拉美西斯琥珀色的瞳仁骤然收缩,怎么办?他可以死,但岂能让她一同赴难?正自不可开交时,忽然大殿侍卫长急急忙忙跑进来:“陛下!是一等加急密报!”
海伦布闻之一惊,打开文书封印,看到上面的内容勃然变色。
“慢!”
喝止卫兵,法老看着拉美西斯,脸上复杂的表情难用笔墨形容。海伦布就这么坐在王座上,面色阴沉一言不,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连空气都要凝结,人们才终于听到法老重新做出决定:“回驿馆去,不准离开底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