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001 凯旋(1 / 1)

埃及一战,以拉美西斯的上位而告终,这是凯瑟王没有料到的结局。?w?w?w?.?8?1 z?w?.?c om正如人生五味永远是彼此混杂,甜到极致就成了苦,而苦味之中却往往有回甘。回望走过的岁月,跌落谷底时,未必值得沮丧,而当走向巅峰时,居然也未必就值得欢喜。原本一场完胜,却不料当多年夙愿真的变作现实,他竟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描绘这种讽刺的感觉了。

心情烦乱时,他略显消沉的问兄弟:“你告诉我,我们真的赢了么?”

赛里斯中肯评价:“赢在今天,但只要生命还没有结束,未来当走的路便还有很长。”

是啊,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只有一时的胜败交替。赢了今天,却谁能知道会不会输在明天?不想输,就不能停下脚步,或许人活一世就是活在了战场,除了向前冲,从来没有退路。

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无论战果有多么辉煌,结束了,它也就成了过去,继续陶醉在胜利的光环里,非但无益反更有害。所以,凯瑟王也必须抛开那些搅乱心情的无谓情绪,要开始全力以赴去为明天继续筹谋了。

这片新征服的广袤疆土,更是位处地中海东岸、在军事上占据重要地位的战略通道,他当然不可能再以分封领地的形式去让谁坐享获利。因此,就按照战前商定的利益划分格局,这条纵贯南北的西亚走廊都要掌控于王庭,各地出兵出力的领主,则是委派人选来出任各个城邦的市长、重要官职,同时可以用其领地军马拨派驻留,分享一部分武力镇守的控制权。

除此之外,像美吉多要塞、卡迭什要塞还有卡赫美士这些咽喉重地,则必须牢牢掌握在王的掌心。从此后,库萨尔边城再也不是边疆,因此原库萨尔统帅、亚比斯之子苏泰,就成了美吉多要塞的新任掌门人;卡迭什要塞交给了土伦亲王之子古辛——昔日性情火爆的西塞亲王,到今天垂老,无力再参战,却也算是后继有人。27岁的古辛同样是位列国王军中,在此次大战斩获非凡战绩的杰出大将;迦南各城邦驻军设立最高总负责人,由鲁邦尼之子图里担重任;而在从前的叙利亚王城卡赫美士,更由王直接任命,此战最大的背后功臣鲁纳斯·墨尔托,就成了新一代的卡赫美士总督……

对于开疆拓土,打得下来更要守得住,这甚至是比战争本身更重要的问题。由王一手规划,依据各地城邦要塞的镇守需要,重新调整军中编制,同时更注重将领队伍的年龄搭配、经验搭配。像亚比斯这些年纪越来越大的老将都开始逐步退出一线,而更多启用年轻后来人。譬如亚布·伊德斯麾下、昔日牢中结识的流浪孤儿巴兹,还有埃利诺麾下一样的得力死党好兄弟,借此一战,很多有功战将都从此成了各镇一方的领袖人物。当方方面面的人员布署安排妥当,说是撤军,但实际最终留在这片新征服疆土上的驻军,总计也过了七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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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在底比斯,海伦布之死正当国逢大难,因而这场葬礼,无可避免是要成为埃及上下宣泄悲伤的出口。哀哭响彻天地,由拉美西斯亲自为先王送葬,海伦布带着一个由他一手终结的旧时代,从此埋葬于底比斯西岸的隐秘山谷(今天的帝王谷)。

入葬第一夜,拉美西斯一世!门帕提拉王!他独自一人站上山谷高地,也说不清是想为先王的灵魂祈祷,还是在为自己寻求平静。一场入侵,致使埃及遭受重创,放眼遍地疮痍,甚至在肃静夜空下都能听见下埃及遭受饥饿的百姓在出绝望哭嚎。登上王位,一夕之间变身神之子,但海伦布留给他的,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烂摊子。

内忧外患,他要面临的难题是何其庞多?埃及的百姓,该怎样熬过这饥饿的一年?那么多被摧毁的神像方尖碑——信仰的标志,又该怎么重建?若按照拉美西斯的真实心意,排在第一位当然是要重塑军队,先集中力量整备强兵。可是啊,把神排进了第二位是能被允许的吗?如若因此忽略甚至哪怕仅是延迟了对于宗教信仰的重建,在这片以神为天的土地上,一旦被指责为轻慢亵渎于神,那么他这个法老也就别想再当了,想做的事,也就根本再没有一件还能指望做成。

但是,若先第一位重修庙宇神像,堪称天数的人力和财力投入又该怎么解决?一场疯狂劫掠,已然是抢空了半个埃及,再要此时大兴土木岂非更是雪上加霜?此外,还有眼下最迫切需要面临的停战谈判,他又该怎么谈?多少年宿怨死敌,若以真心论,他和那个男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唯有死战到底!然而,他真的可以只按照真心去做事吗?不谈,就没有未来;谈,就要面临苛刻条件。妥协,就必定承受屈辱,而不妥协,就是死路一条,是无法争取到时间和空间为埃及疗伤,不先缓过这口气,又何谈日后复仇?

山谷夜空静谧,在拉美西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头脑的飞转却片刻不曾停息,万种思绪纷乱成愁,最终都凝聚成一声叹息,飘散夜空。

凯瑟王并不知道,就在他感叹胜败难说清的时候,夜空之下,拉美西斯何尝不是在同样感叹这种讽刺的感觉有多么荒唐。多少年屈居人下臣,他有过多少不甘心不服气,不止一次心头浮现危险的声音,如果他能拥有和劲敌一样的权柄地位,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然而,当真的实现了,感触最深的却并非获得这份至高权柄的满足,竟丝毫没有那种雄心壮志终于能得施展的兴奋,有的,全都是如山的压力席卷而来,是无数的难题、严峻的现实摆在眼前,让人在这样的暗夜中无法成眠!做王之难,是从他登上这个宝座的第一天,已经开始以一种刻骨的方式来领受!

不知不觉,天色已将微明,法老拉美西斯向身边人传令,叫利塔赫之子菲舍到这里来。

过不多时,年轻的大将之后闻令现身,拉美西斯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的父亲战死在叙利亚,现在,你就是他的寄托,不可辱没家门荣耀。”

菲舍的眼中流露悲愤:“杀父之仇,赫梯人就是我的死敌!这份血债,终有一天我必要为父亲加倍追讨回来。”

拉美西斯点头说:“那么从现在开始,守卫埃及的门户就要交给你了,镇守阿克伦什,同时,莱基什的指挥官霍利姆也要遵从你的调遣,从此后你就是守卫西奈半岛前线的最高统帅。去把塞提换回来,告诉他,这里有更重要的使命需他担负,务必尽快回来,不容耽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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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王一方

完胜凯旋,撤军回程,走在半路时,当初王要法提亚回答的问题已经有了圆满答案。对于全地免税一年是否可行,法提亚所呈递的回答,绝非一句可行那么简单。

全地免税,那是意味着要触及所有分封领主的利益,因为每年的税收,除了要呈缴国库的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要入领主腰包的各领地税收所得。因此,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实则是要经过相当缜密的思虑和计算,是要在各地领主的战获所得,与免税这一年所需蒙受的损失之间求取平衡,才能有效化解阻力,使免税惠政得以真正推行、惠及全民。

法提亚所呈递来的文书,就是这样一份密密麻麻、极其详尽的合理分配清单。针对各地领主,除了依据战前商定的获利分配份额之外,又需根据各自不同的情况,以权衡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为最佳。

就譬如税赋这个字眼吧,虽然总是放在一起说,但实际上,税和赋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简单说来,‘税’征收的是财力,也就是钱粮;‘赋’征收的则是人力和物力,就譬如常说的服兵役、服劳役,百姓除了缴税还要缴赋,充当劳力,去为就像诸如重修风神殿或者整河筑堤之类的大型公共工程而服务,此外,赋还有在战时提供所需车架、牛马之类的实物缴赋的含义。

王的问题说得很明确,是要免税一年,而并未谈及‘赋’的问题。所以,法提亚建议给与各地领主的平衡方式,就非常精明的将此涵盖其中。为了实现向所有平民的免税,就可以同期采用向领主减赋的方式,以此来折中‘损失’。也就是说,作为各地领主的一项义务,每年必须向王庭提供的人力赋可以同期降低,这也就等于减轻了众多奴隶主必须每年按数量配额无偿提供奴隶,以分担国家劳役需要的压力。如此一来,劫掠而来丰厚的战利品,即使还要额外向各领地多分流一些,也是非常有限了,毕竟,因免税带来的减收,总不能全由王庭国库一家承担。

法提亚遵循的原则,就是先维护王庭国库的利益,尽可能做到出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以减少获利的流失分散,同时,还能要让免税得以顺利推行。要制定出这样一份周全又可行的计划,绝对是需要智慧的。

看着法提亚呈送来的周密详单,凯瑟王露出满意笑容。正如年轻的议长当初一口直点的核心那样:文治与武功的匹配,这两条腿的同步,真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啊。配合的好,那就是互为助力,什么事都可以因此变得顺利畅行。

这样一份配合得力的工作成绩,让王阴郁多日的心情也能变得轻松起来。看王终于又能重展笑容,鲁邦尼忍不住插科打趣:“终结埃及一战,陛下也算了却了一桩多年心病,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要为更重要的大事去操心了?”

凯瑟王一愣,更重要的大事?他一时还真没想出是什么。

鲁邦尼满眼风凉:“家有少女初长成,当然是要为女儿选夫婿,嫁良人了,这不是更重要的大事么?”

未等话音落,凯瑟王已经开始眼皮跳,第一反应是全身恶寒,简直要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美莎还小呢!”

鲁邦尼更要取笑:“你这个父亲做得可真好啊,自己数一数,到这一趟回去,下个月,就是美莎14岁的生日了——你的女儿已经成年啦!”

这样一说他才瞠目,想一想……还真是啊。14岁……怎么会这样快?一下子就到14岁的生日了?

鲁邦尼慢悠悠的继续提醒:“婚姻大事,从现在开始选还嫌早么?陛下,就凭你这样的,最乐观的估计,一两年……不对,两三年……哎,反正几年之内,如果真能如愿找到一个让你方方面面都满意、肯把美莎交出去的女婿,那恐怕都真要算奇迹吧?所以说,不尽早着手能行吗?不过我早就声明过了啊,现在算是再度重申:要物色人选,你自己操心,这个差事对不起,我绝对不接。”

凯瑟王没有再吭声,此后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女儿居然已经成年的这个事实中,一时半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调整心态。或许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虽然想一想,自己14岁时都已随父王出征了,可是到今天轮到美莎,却怎么就感觉……那还依旧是个能抱在怀里撒娇的小娃娃呢,怎么一下子就会谈及出嫁?仿佛……这才真是一件太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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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师凯旋,按照传统,哈图萨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劳恩塔吏亚什哈什节的庆典了。赫梯历史上的劳恩塔吏亚什哈什节,是每逢国王亲征凯旋归来后,才会举行的热闹节期,正因举办的次数通常并不会太多,所以每逢迎来,才是热闹和隆重程度,能直接压倒其它一切节期的最盛大的庆典。

大队人马渐近哈图萨斯,还离得很远,已能看到等候在城外迎接的人群漫山如海。从王师走进视野,各种各样的兴奋欢呼便开始沸腾。大王妃多朵、亚述公主梅蒂还有穆里妮,为爱子悬心日久的妈妈们,这回也是等不及的要冲到城外来翘以盼。

终于回来了!军团里从高官到士卒,每个人所牵动的家庭至亲,都免不了异口同声的感叹:感谢神明保佑,感谢祈祷灵验了,平安归来,这才是比多少丰厚战利品都更让人激动的事。

法提亚率领元老院迎接王驾,年幼的王子们则叽叽喳喳炸了锅。三王子塞鲁·穆瓦塔里先冲向阿妈,一头扎进怀里再不肯撒手。思念日久,多朵激动到又哭又笑,儿子终于重新进了怀,看看,一张小脸都晒黑了,可让做妈妈的看着都心疼。而穆里妮和梅蒂,竟是叫了好半天都没能把儿子第一时间叫过来。四王子阿尼塔缠着拉赫穆,一心要把玄铁剑要过来,好让他向阿妈炫耀一下宝贝。拉赫穆被缠得头大,一再劝说:“王子殿下,那是哈娣族的圣物,陛下要我亲手送回阿林娜提,哪能随便拿来玩,让陛下看到是要挨骂的。”

而二王子齐丹亚最留恋的莫过那匹金马美人,越看越喜欢,摸着顺滑闪亮的皮毛都是一百个摸不够。从缴获的那一天,他就没少央求父王,他也实在太喜欢这匹马了,能不能送给他。可惜,父亲一口教训,说这一看就是女孩子才适合骑的马,男人理应选更威武的才对。总之,这匹宝贝是无缘沾边。

最终,两个捣蛋男孩都是被各自阿妈毫不客气的拽过来,异口同声的教训:“干什么?出去一趟都玩疯了?看看赛鲁有多乖,你们倒好,这么长时间都不想阿妈是不是?”

齐丹亚向着塞鲁背影偷偷拌个鬼脸,满脸得意的说:“父王都说了,男人就应该属于外面的世界,整天赖在阿妈身边多没出息啊。对对,阿妈你也真应该去看看,和父王出去,见闻太不一样了。血腥战场,拼的就是本事,哇,太刺激了,那才是男人的世界。”

不想一句话,立刻换来父亲回身狠瞪眼:“刺激?你用这种字眼合适吗?这不是给你演戏,战场上拼的都是人命!一条命就是一个家庭的悲剧,你应该对此奉上的是敬重,而永远不准是这种轻浮的态度!还记得回来第一件该做的是什么?”

齐丹亚立刻不敢笑了,乖乖回应:“为阵亡将士举行国葬典礼。父王……我我,一定认真出席,奉上敬重之心。我保证,我……对,把我所有的好吃的都捐出来,可以吗?”

严厉父亲一声破笑,狠狠胡撸一把臭小子的脑袋:“哼,这还差不多。赶快走,回去搜罗你的好吃的去。”

另一边,四王子阿尼塔还在指着拉赫穆不满告状:“阿妈,他欺负我,那件宝贝都藏着不让我碰。”

面对亚述公主,拉赫穆一张脸苦到家:“殿下,这个不是我……是陛下严令……”

梅蒂摆摆手不以为意,反而笑劝:“好了,小孩子胡闹,不用计较。”

这样说时,也真要板起脸来教训阿尼塔:“武器是凶器,从来不是玩具,怎么能随便拿来玩?你看看,齐丹亚都挨父王的骂了,你也想挨骂是不是?”

一句话,立刻招来穆里妮不爱听,冷飕飕的腔调即刻反击:“那全因父王喜爱,才会时时刻刻勤于管教,若换了别的王子,哼,想要挨几句恐怕还求不到呢。”

梅蒂受不了的暗地翻个白眼,心中不屑,也就根本懒得搭理这种无聊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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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热闹,王无疑是所有人的核心,可是凯瑟王最在意的核心,在人堆里找来找去居然见不到影子:“美莎呢?怎么没来?”

大王妃多朵笑说:“美莎……有些身体不适,需要卧床休息,所以没能来。”

王的笑容立时一僵:“怎么了?病了?”

“陛下不用紧张。”

多朵抿嘴忍笑,众目睽睽似多有不便,凑到耳边一阵嘀咕,他才是下巴眼珠齐落地,啊?这……确定不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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