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大宴会厅门外,舍普特接到手下报信匆匆赶来,心中不知暗骂了多少个该死。? ?? 八 一w?w?w.
临时把他叫走,现在看来摆明就是为了玩这种算计啊!迎上美莎一行,他脸上的表情全是气急败坏:“公主殿下,都怪我,一时疏忽竟会闹出这种事。还请公主殿下千万不要误会,这一定是别人搞鬼,绝不是法老陛下的意思……”
“没关系。看,问题已经解决了,是谁的意思都不重要。”
美莎脚步不停,笑容不改,根本不看他,径直往里走。这般昂进殿之姿,让舍普特清晰感受到在那副微笑之下隐藏的怒意,他心中懊恼顿足,可恶,出难题居然出到了狮子身上,可见这位小公主是被惹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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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大宴会厅里已是热闹一堂,埃及朝野重臣,还有各国来使都已到来,各种肤色和服色的人等熙熙攘攘,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三五成群各自聊天攀谈,嗡嗡之声响彻厅堂。
美莎进门便是眼睛一亮,兴奋笑说:“这么多人呀,真热闹,看样子我还没有来迟。”
她的笑容灿烂,声音则比笑容更甜,那副开心愉悦的样子,仿佛片刻前生在门外的不愉快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从赫梯公主踏进门的时刻,整个宴会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集向门口,就像一道又一道的刷子,在核心女孩身上刷来刷去。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当所有目光集于自身,恐怕随便换了谁都不免绷紧神经,或多或少会有些局促。可是像美莎这种早已见多大场面的孩子则完全不疼不痒,在人群里现熟人,笑嘻嘻招手,旁若无人好像就是最随意的街头打招呼。
“这身穿戴差点认不出来,你现在已经是宰相啦?”
美莎打招呼的熟人就是曾经的副使艾蒙,前任宰相法伊兹之子,自出使归来后,即由拉美西斯任命为宰相。艾蒙上前行礼问安,笑着说:“公主殿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神采飞扬。”
美莎转着一双灵动大眼四处打量,充满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进埃及的王宫呢,真漂亮,难怪埃及的能工巧匠那么出名,这座宴会厅可真壮观,那些壁画上画的都是什么内容?”
艾蒙笑纳这份赞赏,趁着宴会尚未开始,便充当向导引领着四处欣赏。大宴会厅四壁铺满浮雕彩绘,听艾蒙讲来,刻画的都是九柱神那九大神祗的创世故事。美莎听得津津有味,在这其间不时有人凑上来问安说话,少女身边很快热闹一团。
事实上,在进门安静的一瞬过后,当人们又开始嗡嗡交谈起来,赫梯公主一行所有人,就迅成了被人围上来说话的核心所在。
走过来的人纷纷自我介绍,这个一脸浓密大胡子的,是来自亚述的使节;那个大光头,则是来自巴比伦;还有这位帽子上插着三根垂尾翎毛的,则是来自克里特岛米诺斯王所派的来使;还有这位披着‘基同’白袍的,不用问,一看就是迈锡尼人;再有黑炭一般的努比亚酋长代表;缠着包头的沙漠一族利比亚酋长代表……
形形色色各族人等,让美莎看得有趣,心里已经是在给各人奉送最有特点的绰号。这个头上插翎毛的,活脱脱像只雉鸡,于是,米洛斯来使就变成了‘鸟人’;这颗光溜溜连胡须都剃光的脑袋,简直像颗鸵鸟蛋,于是,巴比伦来使就成了‘蛋叔’;这个一脸浓密大胡子的亚述人,看看,简直都像一只正宗大猩猩,只是把眼圈周围和鼻梁的毛剃掉了而已,除此之外,无论脖子手臂,就见不得一处不是铺满黑毛的地方,少女心中龇牙咧嘴,直接把这家伙定义成多毛怪,哇呀呀,保持距离,不能靠近,万一不小心碰到,都真怕自己也会被传染,长出一身毛……
坏孩子心中嘀咕腹诽,这一边,鸟人、蛋叔+多毛怪,却都是嘴上聊得热闹。
“耳闻不如眼见,原来真的有人能这样亲密的与狮子为伴。”
“当然,我们是姐妹。”
“公主殿下的美貌,实在让人惊艳,如果来到我们迈锡尼,一定会毫无悬念,必成选美冠军。”
“哎呀,那可不行,迈锡尼的选美不是都要脱/光衣服吗?我可没有勇气当众脱衣服。”
……
“公主殿下特意远行而来,据闻与法老是旧识且关系亲密,莫非这是有心嫁入埃及?就像我们亚述也曾经有公主嫁入赫梯,结果就一嫁变心,背家叛国一个样?”
“这个么……你恐怕只能回去问问你们的王了,是谁让她嫁的呀?”
……
各路人等围聚攀谈,不管是友善的还是敌对的,美莎应对起来都格外自如,毫无压力。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笑容,尤其那双绿水晶一般的明亮大眼,神采顾盼间光芒四溢,还有花季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漫的做派,就像征服底比斯的百姓市民一样,恐怕无论是谁,都不免要在不知不觉中被其吸引,哪怕是心存敌对嘴上不说的,心里却已经承认,若抛开身份来历不看的话,这样一个美貌小姑娘,其实真心很可爱、很招人喜欢。
而在美莎身后,一众随行人员也没有一个能得闲,鲁邦尼这个曾经出使过埃及的人,来到这里,老相熟只会更多,费克提便是其中之一。如今自己的孙女贵为王后,而法老和这个小公主之间却传闻关系**,甚至还有过求婚前情,这当然不可能让费克提感觉舒服,所以,当图雅转达王太后的意思,同时也包括她自己的意思时,费克提毫不迟疑是要站在自家人一边,今晚宴会,必要与这个赫梯公主,摆台对阵!
此刻,费克提找上鲁邦尼,说是叙旧攀谈,一双眼睛却只在不远处的美莎身上扫来扫去,看到如此素净的一身打扮,连像样的饰都真心没几件,他的眼中露出不以为然的鄙夷,哼着鼻子说:“赫梯的公主,原来也不过如此啊,看看这是有多寒酸,连我家中的女仆,穿戴都要比这更像样。”
鲁邦尼欣然点头,微笑作答:“是啊,人选衣服,衣服也同样会选人,从来不是随便谁家的女儿,穿起盛装就能像王室,而真正的王室女儿,则无论穿成什么样,浑然天成的贵气都是一样掩不住,无论走到哪里,都同样要成万众瞩目的所在,无人敢轻忽,你说是么?”
费克提锋利对阵:“嗯,那就看……等会儿谁需要向谁行礼。”
鲁邦尼悠悠讪笑:“行礼,也真要担心能不能受得起,对于受不起的人,恐怕会折寿。听说……埃及至今两千年的历史,就已经是有过33o位法老,算一算,平均一个法老能在位的时间……好像也不过就是六七年吧?”
“你……”
费克提气得瞪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我王法老?”
鲁邦尼满眼惊奇:“怎么是诅咒,这难道不是史实?”
……
另一边,在武将攀谈的阵地里,气氛就更是‘美妙’到极点,一个年轻将领听得身边人介绍,锋利目光忽然直直射向拉赫穆,下一刻已经大步流星的冲上来:“你!就是你!”
这个年轻将领正是契格飞之子提亚特,当年大战遭遇背后拦截,契格飞被拉赫穆一刀砍落马下,身异处。杀父之仇,此刻仇人见面,当真分外眼红。
提亚特直冲而上,赫然就是拼命的架势。拉赫穆眼疾手快一把擒住飞来横拳,一手擒一拳,提亚特的爆起难迅变成硬碰硬的较力。以拉赫穆挥舞巨刀的惊人臂力,尚不满2o岁的提亚特迅露颓势,脸上的神色于愤恨中露出明显的痛苦,恐怕再多片时,他的拳头都要被生生捏碎。
“住手!”
舍普特注意到这边生乱,连忙冲过来解围。拉赫穆一言不沉默放手,舍普特则死死拽住提亚特,不准他再冲动胡来。
“你这是干什么?此行公主部下,都是法老陛下一同宴请的客人!”
提亚特闻声转头,当即红了眼睛咬牙恨声:“你什么意思?看清楚,这是我的杀父仇敌!难道竟要我与仇敌同席共餐?!”
在拉赫穆身旁,埃利诺两臂抱胸风凉凉代劳说一句:“小子,记住一句话:战场无私仇,技不如人,那就根本没资格抱怨。”
“你!”
提亚特就像一座行将爆炸的火山,立刻又要冲上去,却被舍普特死死摁住:“住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能由得你这样胡闹?!”
提亚特气得眼眶充血,环顾华丽的大宴会厅,从牙缝里挤出咒骂:“场合?!竟把仇敌当作贵客,这算什么道理?!对不起,这样的宴席我吃不进去!”
恨恨说完,他拨开众人头也不回就走,舍普特使了个眼色,赶紧让塞尼德去追。
塞尼德匆匆追出门外,一把拦住气冲冲的提亚特:“等等!别这样,别冲动!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阿蒙军团大将,若这种时候负气走人,扫的岂非都是陛下的脸面?!”
提亚特气得大吼:“脸面?竟要把这种仇敌当作贵客,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塞尼德头疼叹息:“好,就算你不信服我,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服先王陛下?拉美西斯之名能让你服气吗?”
提亚特哽着脖子,但总算止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塞尼德说:“为什么要宴请仇敌,理由我告诉你,这是曾经先王陛下亲口所言:愤怒无以成事!它除了让你丧失冷静,根本没有任何益处!记住!要打败一个敌人,你先是要去了解他!即便杀父之仇是你心里最痛的刺,难道你就不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先去好好了解你的仇敌吗?若什么都不了解,那又言何复仇!”
提亚特这才愣住了,沉默了半晌,怔怔问:“这是……先王陛下说的?”
塞尼德狠狠剜他一眼:“你自己想想,如果今晚就这么走了,在宴会厅里生的事,他们的言谈举止、行事作风、脾气秉性,你还能了解到什么?”
提亚特没词了,这么想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塞尼德没好气的扯他一把:“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吗?再磨蹭一会儿,陛下都到了。”
提亚特这才怏怏与他一道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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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眼看背负血仇的年轻将领负气而去,埃利诺啧啧摇头:“这么大气性,果然还是个小屁孩呢。可是……记得本人19岁的时候,好像都已经不会再有这么冲动了吧?”
身边,鲁纳斯看着宴会厅深处,忽然开口说:“他不过是根枪。”
嗯?
埃利诺转头看过来:“枪?你指什么?”
鲁纳斯微微一扬下巴,用眼色指给他看:“看到了么?那个倒酒的女仆,就是嘴角有颗黑痣的那个,我记得清楚,刚刚进殿的时候,她明明是站在西角拉动摇扇的,可就是从咱们一进来,她就立刻叫了别人替她,然后便开始跑去四处给人端酒,这正常么?难道埃及的奴仆竟会如此人手紧缺,以至于在这种场合,竟要一个人身兼数职?”
埃利诺听得惊讶:“你确定没看错?”
鲁纳斯肯定点头:“当然!你自己注意,她每凑近一处倒酒端酒,就要和被服侍的家伙嘀嘀咕咕,然后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就会变得非常不善!”
埃利诺看出了意思,嘿,别说,还真是如此。
鲁纳斯嘴角挂出一丝冷笑:“刚刚,就是她在那个提亚特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家伙才会突然冲过来爆。不然的话你想想,他若当年开战时就在父亲身边,是亲眼见过拉赫穆,那么在咱们一进门的时候就早该冲过来了,又何至于等到别人来提点,才醒悟那是谁?”
埃利诺露出惊讶:“你是说……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
鲁纳斯肯定点头:“就在这座宴会厅里,不仅是那个女仆,还有至少三个人,都是一样鬼鬼祟祟的做派。”
他一一将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仆人点给同僚,埃利诺看得惊叹,不服不行:“你这双毒眼,果然太毒了!”
鲁纳斯摇头嗤笑:“看着吧,今天这场宴席,恐怕会很热闹。”
察觉异动,埃利诺立刻暗地知会门罗,令其手下死死盯住那几个可疑仆从,他们端过来的酒水,绝对无人笑纳。
就这样,有鲁纳斯一双毒眼,在这座看似人喧鼎沸的宴会厅里,一丝一毫的细微末节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于是,他很快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不是刚刚在门口出难题的女官么?是叫苏蒂对吧?说是王太后身边的?”
鲁纳斯忽然凑到鲁邦尼身边低声耳语,鲁邦尼寻着指引望去,就看到苏蒂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一侧的角门。
“是她,怎么了?”
鲁纳斯不回答,又以眼神示意另一方,低声问:“那个大胡子上撒金粉的,是亚述来使对吧?跟在他身后那个穿红袍的老头,是他的仆人?”
鲁邦尼点点头:“没错,那个亚述来使叫哈尼忒,据说是亚述王的小舅子,他那个仆人叫达干。”
鲁纳斯眯起眼睛,低声说:“这可真有意思了,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那个苏蒂,好像是从宴会厅里穿行而过,结果偶遇他们身边行礼问安,可是,在擦身离去时,她却是贴着那个达干,好像……是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什么?
鲁邦尼微微变色:“你看清了?”
鲁纳斯说:“具体塞了什么没看到,但是那个小动作,绝对没错。而且,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就是有意在避人眼目?看,公主殿下到来,是当之无愧的焦点,各方人物都围聚公主身边,可是那个亚述来使,在最初和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怎么竟会溜溜达达好似欣赏壁画似的,就溜达到那么远的角落里去?而那个苏蒂,以刚刚那样挑衅的态度,适才进殿穿行,却根本不往我们这边看。现在宴会还没开始呢,她若要往那道角门去,明明是从人群中间直线穿行最近,却为什么偏要贴墙绕着走,然后,就好似无意的与亚述来使遇个正着?”
鲁邦尼一路听下去,眼神就变了,按照方才塞尼德的介绍,那个苏蒂是埃及王太后身边最信赖的席女官,而若竟与亚述人有什么勾结……这其中的信息量未免太大了!
鲁纳斯低声耳语:“所以我觉得,大人是否应该去安排一些事了,这里面会有什么勾当,还是应该尽快查清楚比较好。”
鲁邦尼不动声色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而近在鲁纳斯身边,同样听到这番耳语的还有巴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始手痒了,曾经的流浪孤儿,贼偷伎俩堪称娴熟,巴兹凑过来笑嘻嘻一口建议:“怎样?要不要老子出手,摸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免得绕大弯子费力猜了。”
鲁邦尼用眼神制止:“这里面的事情,或许非同小可,不可妄动,当心打草惊蛇。”
而这时,门罗也凑过来禀报:“我的手下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几个故意挑事的可疑仆从,都是埃及王后的人。”
王后图雅?
宴会还没开始,却好像已经越来越热闹,鲁邦尼低声吩咐把这些都悄悄知会美莎,以便心中有数。
很快,随着一声响亮高呼,法老与王后双双到来,这场暗潮汹涌的国宴,正式鸣锣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