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胖子铺面里外的,可都是绍兴府的脑,外加一位受皇命前来祭海的中央官员,他们出门尚且没坐轿子,怎么轮得着别人骑马招摇过市?况且街市有街市的规矩,慢慢悠悠骑可以,但不能疾驰,一来伤人,二来乱市,三来吵到大户人家,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或者你特别牛逼。≯≯中文> w<w≦w≦.﹤8≦1≤z﹤w<.≦
赵文华远远看着杨长帆策马奔腾,那是相当的嚣张,虽然他不相信这里有人会比自己牛逼,可还是小声问左右:“此人可有来头?”
无人应答,梁知府只好转问黄货郎:“你认得,快说。”
黄胖子知道,眼下不可能保住杨长帆了,他不说,后面的那位贱神也会说,他只好如实答道:“举人之子,以前脑子不好。”
赵文华闻言不禁嗤笑起来:“哈哈哈……”
自己太谨慎了,不过是个癫货而已。
谈笑间,杨长帆已奔到眼前。
官兵可没看马人那么好说话,当着赵大人的面让一介疯子这么嚣张奔过怎么可能?几人当即往街中一拦,为兵士吼道:“街市禁疾驰!下来!”
杨长帆也不是傻子,早就现不对了,众多官兵围在这里,八成是有事情,他也该下来解释一下,可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能让马停下来。
“吁!吁!!”
白马不理他,接着撒欢跑。
官兵见这厮丝毫没有减的意思,也不打算硬刚,为者利索地掏出绊马绳,几人当街横拉起绳子,等君入瓮。
白马也看到了这一幕,好似是吃过绳子的苦头,顿时侧身滑步漂移急刹车。
杨长帆哪里知道白马还会这种高难度动作,这一漂移,硬是把他甩飞出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落地连打三个滚,正好滚到黄胖子铺面门前。然而杨长帆的体术乎自己的想象,打滚最后半圈过后,竟然正好保持了单膝跪地禀告军情的样子,花式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冲着铺内抱拳,满腔赤诚:“草民斗胆乱市,只因军情紧急,报了军情便来领罪!”
场面静默,没人说话,只因这一系列动作太连贯了。
等反应过来了,梁知府立刻就急了,这人玩杂技在家玩没问题,跑到这里来当着赵大人的面耍,不是出绍兴府的丑么!他这便呼喝左后:“拿下!”
赵文华却抬手道:“不急,先起来,说说有什么军情!”
杨长帆这才抬头起身,观望几位大佬,光看官服的样式颜色已经够他吃几壶的了,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最终望向了看起来最牛逼的赵大人:“禀告大人!倭寇船只正驶向海宁!”
梁知府双目一瞪:“你从何得知?”
“草民居于沥海之滨,今日一广船收帆划艇前来问路,草民告知海宁所在后遂觉可疑,装束口音来看,问路者该是倭人无疑!”
“只是推断?”梁知府又问道。
“军情大事,草民不敢隐瞒,快马加鞭报与诸位大人!”
“这……”梁知府眉头深皱。他和所里人还是不同的,听到了,特别是当众听到了,就有责任去处理,可他还是转望赵文华,“赵大人……您看……”
赵文华冲杨长帆问道:“多大的船?”
杨长帆想了想:“六丈有余!”
“来者相貌特征如何?”
“头裹白巾,粗鄙不堪,肤色黝黑,身着烂袍!”
“白巾如何裹的?”
杨长帆愣了一下,随后摘下自己的头巾,用最粗鄙的老农裹法系在头上:“大概是这样。”
“是倭人。”赵文华眉色一扬,望向梁知府,“快马快船,同时报与海宁嘉兴杭州,务必加强防务。”
“下官领命!”梁知府立刻冲旁边一人递了个眼色。
这人立刻叫上两位官兵回府写信。
“本官也无心阅市了,这便回杭州府调兵。”赵文华一副热血的样子。
“赵大人……”
“国事为先!”赵文华带头甩袖转身,“回府备马!”
几位大人连连掉头而去,有个细致的随从则凑到货架处拿起了包好的风铃。
杨长帆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不都是坏事,碰到了一位有责任心的大人,自己能做的就到这里了,愿这些读书出身的人,能比兵痞尽职尽责一些。
黄胖子的表情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已经死路,没想到还真让杨长帆莫名其妙撞开了一条路,赶紧走,你们赶紧走!
走出两步后,赵文华才想起了什么,回身冲杨长帆道:“你跟我一起去。”
“大人……草民……”
“还不快走!”梁知府骂道,“莫耽误了军情!”
杨长帆完全处于木讷之中,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对付倭寇是你们的事情,叫上我做什么?
黄胖子反应快些,踏上一步扶起杨长帆,小声道:“兄弟,你安心去吧,货的事不急。”
这表情好像是在给杨长帆送终。
杨长帆见赵大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也知道是非去不可了。
他只好扶着黄胖子肩膀道:“烦请黄兄将我的境遇告知家人,货的事内人有能力操办。另外白马帮我交还给沥海所。”
“国事为先!弟弟放心去!”黄胖子露出了肝胆相照的表情。
杨长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跟上了队伍。
一群人,这才开始往府衙折返。
见他们走远,黄胖子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妾连忙上前端茶擦汗。
“大难不死啊……大难不死啊……”黄胖子喘着粗气,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狠狠瞪向那个热衷于捅马蜂窝的愤青,“你可知道闹了多大祸事??”
“不关我事……”愤青看着从后面出来的黄家家丁,咽了口吐沫,一转身挤入了人群。
“就这类人,还要考功名当官??”黄胖子怒而斥道,“喷粪比谁都多!跑的比谁都快!”
“相公息怒……”小妾在旁安抚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唉……”黄货郎握拳砸了下大腿,“我是没死,可我兄弟……”
谁都知道,杨长帆此去凶多吉少。
围观群众也议论纷纷,这下杨大傻摊上大事儿了。
“哈哈!那杨大傻了横财,转眼就遭报应了!”
“我看黄货郎也就是跟报应擦肩而过。”
“不知道杨大傻他爹得了信儿怎么想。”
“可惜了,刚刚县里才了公告,杨大傻捐了一笔县学的……”
议论间,一人趁乱走到铺前:“还卖不卖?”
黄货郎未及言,小妾便上前呼喝道:“排好队!接着卖!”
也是,那么大的官员都买了,咱们老百姓花钱图个吉利也是应当的。人群又乱了起来,谁插了队,谁捡了便宜,吵个不停。
唯有黄货郎,此时还真没将钱财看得那么重了,他默默起身,挤过熙攘的人群,拍了拍白马,拎起缰绳,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