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到了,很早就到了。夏天的天刚刚亮的时候。他到了。我和沫沫去接他。从家到火车站的距离很近,我和沫沫特意步行去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但更多的是关于工作,沫沫说想开心的玩一段时间,反正手里还有点闲钱。我表示赞同沫沫的想法。
大东没我高,我这属于正常偏低一点的身高比大东要高一丁点。这还不错,跟大东站一块我还是找到了自信心。
初见大东,大东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上身一件白色t恤衫。身后背着一个双肩的小背包,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我和沫沫冲着大东摆手,大东也笑着冲我们摆手。见面第一句话,大东说:“真冷!”
我和沫沫把各自的外套使劲裹裹,生怕被大东抢走。说道:“是挺冷的。”
大东一阵无语,我脱下外套扔给大东。说:“跟你开玩笑的,先穿上。我感觉还好呢,不是特别冷。”
我给大东拉着行李箱,沫沫把大东的双肩背包背在胸前拉开拉链扒拉着找零食。大东不好意思穿我的衣服,但是还给我我又不接着,于是无奈的抱着我的外套。
我和大东聊着天,全是关于电焊的。我俩是同行,我俩聊的不是什么积极向上努力工作的事,而是抱怨谁的厂房更偏僻,谁的工资拿的更辛苦。总之路上那十几分钟我和大东把电焊这个行业贬的一文不值。尽管当时我俩都是吃电焊这碗饭。
沫沫完全插不上嘴,一个人靠边吃着一大堆零食。我心想,我也应该带点礼物给沫沫的。相遇的巧合总不能成为没有做好准备的理由。
还有一间卧室,帮着大东收拾好行李才发现。这货没有沫沫和小A聪敏,不带行李的时候人家知道从某宝(没给赞助费不给他打广告)买了送到目的地。而大东就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没有被禄。我这个恋旧的人,是直接从前单位抗回来行李。可是天黑了,去哪搞被禄去。
我和大东挤在一张床上,我问大东“不脱衣服吗?”大东尴尬的笑笑。我不理他,把自己扒个精光裸睡。
天还没亮,窗户下有人喝多了酒在大吵大闹。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爬起来,没开灯,拉开窗户骂道:“傻逼,滚回家睡觉去!”
楼下的醉汉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他抬头的时候我把身子侧回来,确保他看不到我。等到他低下头的时候我再探出头骂他:“傻逼,你爹在这呢!”
骂完我赶紧把头缩回屋子里,窗户也不关。享受着夏天凉爽的夜风以及气急败坏的醉汉语无伦次口齿不清的骂声。
窗户被拉开的声音连续不断的响起了,我起身探出头。整栋楼大部分的窗户都拉开了。有泼辣的中年妇女和醉汉对骂着,醉汉不依不饶,昂首挺胸的来回晃悠着脑袋,丝毫不示弱。六楼的一扇窗户里忽然扔下来了袋子垃圾,正摔在醉汉的身边。醉汉抬起头,我也抬起头。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六楼的拿扇窗户,那窗户里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正抱着一个瓷制的花盆。那女人大声的说:“再丢人现眼花盆就扔下去!”
那醉汉迷瞪着眼睛笑,一边笑着一边嚷嚷:“老婆我错!我这就回家!刚才有人骂我!”
那女人说:“骂你活该!”紧接着六楼的窗户就被拉上了。醉汉咯噔咯噔上楼梯的声音不断想起,其中还夹杂了三次那醉汉摔倒时的“碰!咵!”声。
大东站在我身后,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从窗台上拿起香烟递给大东,大东说:“我不抽烟。”
我给自己点上烟,说:“我昨天到的,本来没打算回来的。唉!发生了好多事呢。”
大东脱掉T恤,说:“你能不能穿条内裤,我感觉好别扭。”
我给自己套上一个花里胡哨的沙滩裤,说:“习惯了,这么热的天穿衣服不舒服。”
我说着就往窗台上爬,爬上去盘膝而坐,说:“真热!就潍坊最热了。”
大东也一腿撑地一屁股坐上了阳台,说道:“天津也热。”
主卧和次卧都是朝阳的方向,两个卧室的窗户离得很近。沫沫穿着睡衣从窗户趴着探出半个身子,大声说道:“北京也热。”
小A从沫沫身边探出身子,笑道:“不过潍坊更热点。”
大东一手抓着窗沿,一边往窗外微微一躺,笑道:“我说不行咱们去客厅聊吧,这样聊天感觉好别扭啊。”
我们四个人在客厅聊了快整整一夜。在这个小小的家里面,除了大东稍微有些内向以外,我和沫沫以及小A都自来熟的很。
以前总在网上聊,话多的说不完。可是等到见了面才发现话并不是那么多,有些网上可以随意开的玩笑,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我拍拍手,从客厅茶几抽屉里抽出一张A4纸和一只铅笔,建议道:“不如真心话大冒险?”
我们互相扒拉对方的各种隐私以及糗事来短时间内增进感情以及在无聊中寻找快感。
我扒拉大东的真心话,大东原来家里养鸡的,有一个大大的养鸡场。而且从他的话间词里听得出,他过的并不开心,母亲和父亲总有一大堆的矛盾。他讲着那些从小就活在父母争吵的日子里的感受,讲着母亲的情人,讲着讲着他不讲了。
我看的到,他的眼角有泪水。大东起身,说去洗手间。
剩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沫沫小声的说:“原来媳妇这么可怜呢。”
小A叹气,小声的说:“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呢,谁都是可怜的。”
我看着小A,忽然感觉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我再看看沫沫,沫沫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就在那种听到了悲伤故事后的五味杂陈的情绪中,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张灵你是幸福的,不幸的人比你多的多的多!你应该像他们一样坚强!像个男人一样!”
老旧的手拉式马桶抽水声响很大,我们三个人停止了讨论,看着甩着手上水滴的大东,大东看起来是洗了把脸。接着大东把我的烟盒放在茶几上。说:“白将劲真大!”看起来他还抽了一颗烟。
我笑道:“白将必须劲大。”
故事还在继续,小A拒绝讲述她的故事,我们也不追问。反正我知道,沫沫会告诉我的。如果明天一觉睡醒我还记得这件事情的话。
沫沫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像一张纸一样,她自己早就全盘拖出了她所有的故事,当然,沫沫的故事不过是一段老掉牙的校园恋爱。于是剩下的时间了三个人对着我开始狂轰乱炸的提问。
比如我谈过多少恋爱呀,比如我家庭关系怎么样啊,比如我会不会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才艺啊,更悲催的是大东问我:“你还是不是处男?”
我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着,尽量把答案用有趣一点的方法讲述出来。好用来缓解一下刚才那尴尬别扭的气氛。
可是天终究还是快亮了,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失去了一窥别人隐私的兴趣,昏昏欲睡。
一段类似于诗却不是诗,类似于歌词却没有歌词韵脚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的萦绕着,就那么萦绕着。我昏沉睡去。
我们都是一群夜猫,在白天的时候熟睡,在深夜的时候奔跑。
我们都是一群夜猫,因为时间属于自己,可以随意安排划分。
我们都是一群夜猫,区别于我们自由着,不用接受别人约束。
——————————节选自《听框雨何给你吹牛逼》(查无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