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行。”沐知常正经地说,“你现在连走路都难受,怎么能进宫?”
那可不是,顾频卿现在的状态真的是路都走不了多久,顶多就是走一小会儿,她就已经满头大汗走不动路了,就连回来的路上,沐知常都没舍得让她多走一步。
要不是顾频卿自己要求,沐知常连地都舍不得让她沾到。
倒不是沐知常矫情,主要是顾频卿原本身子就弱,后来又因为在上山的路上吹奏了御兽笛,耗尽了精神力,那也是休养了好多天才稍稍养回来些的。
再加上后来施针、逼毒、放血,这个过程之中损耗太大,她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极致了。
这骤然听闻顾临安下狱,她虽然不说,但是沐知常知道,她心中担心得很。
所以才会央求他,带她下山。
他忘不了,顾频卿泪眼婆娑地求他的时候,他心都要碎了。
他真的受不住顾频卿那样求他,他承认,他最大的软肋就是顾频卿,只要她开口,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做任何事。
那是顾频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求他,所以尽管她的身体真的受不住,他还是带着她下山了。
回来的路上,真的是百般担心,也是百般小心,这才有惊无险地带着她到了顾家。
现在她身体,真的就是碎掉了的瓷娃娃,再小心翼翼地粘起来的,真的一点意外都不能有。
连路都走不了几步的她,怎么能进宫,进宫要行礼,行很多礼,不管是和顾频苼相处,还是别的场合,更何况那天是顾频苼的册封之礼,繁文缛节更是多如牛毛,行礼之处数不胜数。
更别说要是有别的嫔妃或者什么人,要见她或是为难她什么的了。
“你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顾频卿反问到。
“当然。”
“我觉得你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根本没打算听我的话。”顾频卿不满地说。
“不错。”
“我觉得你管得似乎有点太多了。”
“师父说要是你有点什么事,他就亲自下山给你撑腰。”沐知常理直气壮地说。
啧,这怎么还拿白一宗师出来说话?顾频卿心里默默地想到,这说不过就拿长辈出来压我,仗势欺人!
心里虽然不爽,但是顾频卿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也举得我现在不适合出门。”
开玩笑,白一宗师什么人?那是玄清宗上一任宗主,那是慕帝也要恭恭敬敬地、请他上座的人,谁见着白一宗师不恭恭敬敬的?
这要是白一宗师下山的话,那可就不太好了。
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走之前,白一宗师威胁她来着,说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就亲自下山。
如果她因为别的什么事而真的出了事,白一宗师就把林守月给带到荼山去,一辈子不会放他下山。
你说说,你说说,这像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吗?
白一宗师那可是受世人景仰的大宗师,那是德高望重、身份尊贵、人品贵重!怎么能干这种威胁小孩子的事儿呢!
“我打算在二姐册封的那天晚上,把藏书楼烧了。”沐知常也不逗她了,说起了正事。
“藏书楼?!”顾频卿有些意外。
要是说这个后宫哪儿还有她姑母的记忆,除了凤仪宫,应该就只有藏书楼了吧。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在昭华夭折之后,她只有靠那些书聊慰自己,那也曾是慕帝和她爱请的象征。
藏书楼刚建好的时候,就明白告知了所有人,那是给云华皇后建的藏书楼,那个时候谁不称赞帝后恩爱和谐,简直就是所有人的表率。
后来云华皇后出事之后,他就把藏书楼给封禁了。
藏书楼成了禁忌,只有慕帝自己可以开启的禁忌。
“为什么要烧了藏书楼?”顾频卿猜到了一些,但是她想听沐知常亲自告诉她。
“藏书楼,那是云华皇后的地方,慧宸贵妃曾被嘉城皇帝视为自己的妻子,所以特意选了‘宸’字作为她独一无二的封号,以示嘉城皇帝对她最坚贞的心。现在皇帝既然要重新册立宸妃,那曾经令人艳羡的藏书楼也没必要继续留着了。”
沐知常说这话的时候,很正经,也很严肃。
虽然沐知常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清冷的样子,但是这一次,顾频卿在他脸上看到了冷漠,真正的冷漠。
她记得在剑藏山庄的时候,她也见过沐知常冷漠的样子,可是那个时候,沐知常的眼里还有她,会因为看见她而露出笑意来,可是现在却是真正的冷漠,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顾频卿点了点头,“那个地方,确实没有必要留着了,索性就烧了吧,就当作是告慰姑母在天之灵吧。”
顾频卿不知道,为什么沐知常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倒是觉得,她该有这样的反应才是。
可是,在她知道慕帝要册立二姐为宸妃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凄凉,有些讽刺,没有别的什么了,暂时还没想到要把藏书楼留着。
其实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慕帝留着藏书楼,偶尔进去,是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了当年北静王和皇后“背叛”他的“事实”。
是慕帝一直在加深这个恨意,他一直把自己想象成了受害者。
现在烧了也好,就当作是对慕帝的惩戒吧。
两个人没有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着暮色四合,等着艾叶把饭菜送过来。
这是沐知常特意交代的,现在最好不要有太多人知道顾频卿回来了,不然会很麻烦的。
夜里,沐知常把药交给艾叶,并让艾叶给顾频卿换了药之后,看着顾频卿真的睡下了,才离开了顾频卿的院子。
他一路奔波劳累,现在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就在顾家一片寂静的时候,别的地方可就不安静了。
一个小破院子里,一个男人坐在院子里,闭着眼,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突然,有人轻轻推开了门,走到了男人面前。
“主子,她回来了。”来人说出了这句话。
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在黑夜里闪着奇怪的光芒,“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