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厚重的对扇木门,被悄然推开,户枢在石窝里旋转,发出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显得格外刺耳。
来人很警惕,推开门以后,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分立在大门两侧,静静地观察了一会,见院内没什么动静,才留下一人在院外牵着马匹,其余四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显然是这几个人的头儿,警惕性极高,刚走进大门几步,立刻便嗅到了沉沉黑暗之中,空气里飘散着的危险的味道。
只见这人一声凄厉的尖叫:“有埋伏!快撤!”
说着,腾身而起,向身后的院门飞跃而去,其余三人虽然反应稍慢,但也在微微一个愣怔之后,迅疾后退。
但是,已经迟了。
空气中一阵飞矢破空的声音响起,首先到达的弩箭,准确地找到了腾空而起的头目,耳边只听得一阵“噗噗”的声响,为首那人一声“哎呦”,便重重跌落下来,其余三人,发出几声闷哼,眨眼之间便躺倒一地。
与此同时,院墙上的杨岱像老鹰啄兔一般,扑向院子门口呆立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那人,那人一看,扔掉手里的马缰,转身就跑,眨眼之间,杨岱便已经到了这人背后,闪电般的劈出一掌,重重地砍在了那人的后颈上,那人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李鹤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来到院门口躺倒的四人面前一看,心里一沉,进来的四人,当场就被射杀了三个,特别是为首的那位头领,身上中了五六箭,每一个箭孔都在往外流着血,早已经气息全无。
其实,如果不特意打招呼,以风雷营配备的劲弩,这么短的距离,只要被射中,任何人都很难再有活命的机会了。
剩下的一人,看着似乎还有一丝呼吸,李鹤将手指贴在那人的腮下,感受到的气息极其微弱,眼见着,这人也是不得活了。
这时,杨岱拎着被打晕了的那人,走了进来,将那人往地下一扔,说道:“浇醒他。”
旁边立刻有人端来凉水,往那人头上一泼,那人便悠悠醒来,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院子里持刀站立的一个个黑影,再看看身边睡倒一地的同伴,身体立刻便筛起糠来。
李鹤蹲在这人面前,说道:“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便饶你性命,明白吗?”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在下明白!在下明白!”
“你们是什么人?”李鹤问道。
“郑汴将军麾下斥候营斥候闵五,那个是我们的伍长。”
闵五指了指那个躺倒在地被射杀的头领。
李鹤点点头,这闵五所说,跟自己的判断差不多。大军未出,斥候先行,这是任何军队不变的规矩。
“你们为何来到此地?”
闵五答道:“从去年开始,楚军便与我军在商水、上蔡、平兴一带摆开阵势,欲求决一死战。王翦老将军见楚军斗志正炽,求战心切,日日袭扰叫阵,便严令我军各部,日日修筑坚垒,不予理会,坚决固守阵地,闭门不战。就这样,两军对峙了半年有余。前段时间,不知何故,楚军突然连夜撤离,为了探听楚军去向,郑汴将军令我等斥候尽出,四处打探楚军消息。”
李鹤又问道:“你们这一队可探得楚军的什么消息吗?”
“前天,我等碰巧抓住了楚军一个掉队的力卒,审了一番,说是楚军准备向东转移,与我军寻机再战,至于准备撤向何处,这人也没说出个道道,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辅兵,所知有限。”
李鹤点点头,问道:“你可知道,秦军下一步的打算?”
闵五苦着个脸说道:“小的只是个斥候,平日里只管各处打探消息,大人所问,小的实在不知啊。”
李鹤鼻孔里一声冷哼,黑暗中,熠熠闪光的双眼直视着闵五,一动不动。
闵五一机灵,连忙又用讨好的语气说道:“不过大人,小的倒是看到,这几日,我军不少大营,陆陆续续已经空了,但营寨尚未拆除,至于军卒调往何处,小的是真的不知了。”
李鹤点点头,他本能地感觉到,这是一个重要信息,军卒调离,必有军事行动,至于营寨未拆,那只是为了增加行动的隐蔽性,迷惑敌军罢了,这是常识。
秦军想干什么?
李鹤看得出来,这个闵五很怕死,应该不敢对自己隐瞒什么,只是,这人是个普通兵卒,所知有限,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鹤站起身,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现在看来,楚军已经东移,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了,至于双方大军的走向和战略意图,不得而知,但对于自己肩头担负的任务来说,这些并不重要,自己只需要尽快追上楚国大军,见到大将军,然后在伺机行事即可。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
李鹤环伺左右,命令道。
众人连忙收拾行囊,从后院牵出各自的马匹,翻身上马,带着秦军斥候的五匹战马,掉头向东,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至于这院子里的一切,就交给闵五去处理了。
半个月之后,当李鹤众人赶到涡河岸边时,终于追上了楚国大军。
面对眼前的景色,李鹤惊呆了。
只见眼前,受涡河之水所阻的楚军,暂时停止了东移的步伐,二十万大军,绵延分布在几十公里长的河滩上。河滩上、沿河岸边的田野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军卒们正在忙着一边安营扎寨,一边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
宽阔的河面上,辅兵、杂役和民伕正在搭建浮桥,几十座浮桥的大模样已经出来了。河滩上,如蚂蚁一般,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流,军卒和杂役正在加紧运送材料,对浮桥做着最后的修缮和加固。
整个涡水沿岸,俨然是一个巨型的建筑工地,哪里有半分军营气息。
此情此景,让李鹤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一种浓浓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李鹤不明白,一生身经百战的大将军项燕,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选择这种地形安营扎寨,倘若敌军来攻,二十万大军背靠涡水,退无可退,河滩逼仄,大军该如何展开?
难道这是要准备喂鱼吗?抑或是打算学习如何背水一战?
李鹤心急如焚,他的忧虑,无关战争胜负,只为这二十几万荆楚子弟无谓的牺牲。
李鹤拦住一位肩膀上扛着圆木的军卒,问道:“敢问这位兄弟,大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军卒被肩上沉重的圆木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见有人问话,吃力地转过头,看了看李鹤,用手往远处的一个山包上一指,没说话,扛着圆木走了。
李鹤放眼望去,不明白在这广袤的大平原上,怎么会突兀的竖立起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山包,远远望去,只见那山包之上,草木已经开始泛绿,渐渐现出葱茏之色,片片斑驳的绿色之中,各类旗帜迎风飘扬。
李鹤等人打马来到山脚下,这才发现,这座山包并不矮,只不过因为坡势较缓,远远的还真就看不出高度来。
选这里作为中军大营,倒还不错,一旦有事,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远近几十里的战场形势,而且还可以通过山上临时搭建的瞭望高台,用旗语指挥作战。
山脚下的中军辕门处,李鹤等人被一群值守的军卒拦了下来。
李鹤片腿下马,弯腰从绑腿处抽出短剑,双手捧着,递给一位军官模样的军士,说道:“这位兄弟,我等从寿郢一路追赶大军而来,需要面见大将军禀告紧急公务,麻烦你将这柄短剑呈给大将军,就说寿郢故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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