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惊堂木十一(1 / 1)

阳光澄净,苍穹碧绿,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可相较之下,房内却要昏暗阴森许多。

之前审讯了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在场证明,除去陆正独自在房内喝酒,周通国半夜离开过屋内一会,与张子玄和沈言碰头聊了几句,几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这一次带进来的是张末初,他甫一踏入,便觉得浑身打颤地厉害。周寻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可昨晚那恐怖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形成了一副挥之不去的画卷,根深蒂固。他青白的脸上已有两个青色的眼圈,昨晚他根本就不敢去睡,他一闭上眼,就感觉周寻那颗被砍掉的头颅在他的眼前晃荡。

他看到立在房中的人,有些诧异在两人身后看到了淡然立着的曾诺,心下虽然疑惑,却还是给骆秋枫行了个礼,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昨晚申时至戌时之间,你在哪里做些什么?”陡然骆秋枫凉凉的声音在张末初耳边响起。

他一愣,飘忽了几下眸子:“昨日心血来潮,找了住持和几位沙弥去大殿探讨佛经。”

“几位?”骆秋枫冷冷一笑:“恐怕没这么少吧。”

张末初心中一惊,思索间额上流出汩汩冷汗,他赶忙打开纸扇,朝自己轻轻扇着,佯装从容淡定:“大人何出此言?”

“周寻被杀的时候,正应该是沙弥们休息的时候,可僧舍一个沙弥也无,张公子你觉得会是为什么呢?”说到这个的时候,其实骆秋枫有些火大。周寻欲轻薄曾诺的事,连张末初也是帮凶之一,他突然有些庆幸那个写了纸条警示曾诺的人,如若她着了道,后果会如何?

“这……”张末初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曾诺,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人明鉴,小的是受了周寻和陆秦的指使,引开了所有的沙弥,不过既然这样,大人应该也明白小的是清白的,绝不可能杀了周寻,见空住持和那些沙弥,全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是么?”骆秋枫突然冷下面容:“可据我所知,住持他们在大殿朗诵经文之时,你偷偷溜出去一个时辰之久,之后又慌慌张张回来,时间又恰好在案发时间内,张公子即便是出恭,也用不了这么久吧。”

张末初有些惊诧,那晚那些沙弥闭眼念诵经文的时候一脸虔诚,专注无比,他还以为自己离开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慌乱间,他掏出纸扇扇了起来,这样冷的天里,他的额间已经渗出一些细细的冷汗,想藉由这样的动作佯装淡定,然而一扇,四面八方的血腥味被风卷了过来,他一脸青色,陡然想起了在这间僧舍里曾遗留的已经死了的周寻尸身,他的皮肤开始冒出一粒粒鸡皮疙瘩,身后仿若有阵阵阴风,使得他身子也开始发凉。

他在心底咒骂一声,什么房间不拿来审讯,偏偏选在死过人的房间。

突兀地,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从骆秋枫身侧传来:“张公子,前日你的纸扇是黄木扇柄,今日,怎么变成了红木?”

说话的人是曾诺,那晚她被周寻用张末初的纸扇挑起下巴,垂眸间无意扫过这把纸扇。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那柄纸扇的尾端还系着一枚圆润光滑的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初”字,质地上乘,显然是张末初的玉牌,是证明身份的标识。

她觉得奇怪,那把扇子上的黄木已经有了细小的摩挲痕迹,显然是扇子主人用了多年所致,可今日,为何张末初舍弃了那把纸扇,要换成一把新的?

就在这时,房外突然响起了衙差恭敬地汇报声:“大人,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两具砍掉了脑袋的狼狗尸体,仵作证实,是死于三天前,属下们在整理狼狗尸体的时候,有一名衙差不小心掉落到了一个山坑内,未曾想,那名衙差告诉我们,陆秦已经遇害,他的尸首就在山坑内。”

方淮之眸中闪过冷色,果然与他和曾诺的料想不错,陆秦也一并遇害了。

他望了身侧纤瘦的曾诺一眼,露出一抹带着点纵容和信任的笑意,轻声问道:“要一起去看看么?”

……

接近晌午的后山没有夜间的阴森和黑暗,大片茂密的树木像是遮盖一样,密密掩映在上空。冬季枝叶凋零,这些细密穿插的枝干如结成的蜘蛛网,悬挂在曾诺等人的头顶。

远远地,曾诺就听到陆正的哭喊声从山坑那传来。等到走近,她看到陆正的容颜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双眸子只剩苍老萧瑟。

狼狗的尸体被仵作拿了一块白布摊在上面,后山夜晚会有野兽,这两具狼狗尸体已经被咬得残缺不全,几乎只剩零碎的骨架,仵作正把周寻脖子上的狼狗脑袋拆下,与狼狗脖子处切口的痕迹比对是否吻合。

好在山坑里面的陆秦尸体还算保存完整,骆秋枫之前一接到消息,便命人守在这里,先不要动现场。

骆秋枫和方淮之两人习武,对于这山坑是轻而易举便能下去。很快,骆秋枫已经和几名衙差率先跳了下去。

方淮之正要往下跳,突然想起了身后立着的曾诺。

她虽然面色坦然,可方淮之还是准确地从她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为难。

曾诺望着山坑底的尸体,有些迟疑,之前小清妙摔落下去,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救,单凭她自己的能力,根本是无法自由上下。

这山坑少说有四五米深,坑内的范围不算大,但是因为山坑的上口比较隐秘和窄小,所以不注意,很容易掉落进去。

曾诺抬头,正巧方淮之也正望着自己,以为他在等自己先下去,于是她考虑了一番自己独自下去的可能性,然后开口道:“你下去吧,我在上面看着就好。”

本以为方淮之听后会直接跳下去,下一秒,她却听到他略带促狭的话语:“上面看的话,看得清吗?”

曾诺瞥了眼下面的情况,上口窄小,下面的人又都聚在尸体身边,的确看不清。

方淮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要我带你下去吗?”他问的随意,心下却有些说不出的期待。

曾诺抿了抿唇,在方淮之略带期待的眼神下,一脸疏离的客气:“不用麻烦了,你下去后让他们都让开点,我就可以看清了。”

方淮之:“……”

方淮之身手矫健、利落无比地跳进了坑内,骆秋枫回头时,发现他突然一脸深沉,这么多年来他还从不曾在他面上见过这样的神情,不由凑上去问道:“曾二小姐怎么不下来?”

方淮之却答非所问:“发现什么线索了?”

骆秋枫心下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仍旧乖乖答道:“现场没什么特别的,尸体上的手法和周寻一样,仵作比对过切口,应该系一人所为。不过……”他指了指陆秦尸体手中握着的一枚玉佩:“陆秦的手中握着一枚玉佩,上面刻了‘初’字,应该是张末初的。”

张末初?方淮之蹙眉,他昨晚的确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很快,方淮之扫了一遍现场后,发现了不对。

他慢慢走到陆秦的头颅一侧,蹲下身子,拿起了头颅。骆秋枫也跟着一起蹲了下去,在旁观察。

轻轻拂去头颅面上的泥沙,陆秦那张青紫骇人的脸颊干净了许多,然而细细观察,在口鼻这里,有一个手掌的印子,呈青紫色。这个手掌印,覆盖在口鼻处,对于办案多年的两人来说并不难猜测——陆秦在被杀的时候,凶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用力过大,导致了瘀伤,所以这个手掌印,才在死后开始显现出来。

方淮之放下头颅,又移动到尸体的脚边,他轻轻拎起陆秦的裤腿,抬起了鞋底,看了下鞋跟。做完这一切,他才收了手,暗暗思索起来。

骆秋枫问他:“是否现在要去搜张末初的房间?死者手里有他的玉佩,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现在应该有最大的嫌疑。”

思考完一切的方淮之一瞬间思路豁然开朗,他笑得得意:“那是自然,不过,我们不是为了抓人,而是故意做场戏给凶手看。”

……

夜晚时分,天幕漆黑,连星星都藏在了云朵之后,不见了踪影。

骆秋枫吩咐衙差去张末初的房间搜查凶器,很快,衙差便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被布头严密包裹着的长刀、血衣、针线和沾了后山泥草的靴子。

张末初喊着冤枉,哭喊声从房内传出,将西厢房这一片都带入异常低沉的气压之中。

张末初的父母来来回回了好几次,为自己的儿子百般求情;周通国和陆正也分别来了好几次,进了房间就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然而都被骆秋枫的手下劝退回去。

虽然抓到了凶手,可案件仍有些细节需要调查,骆秋枫想了下,龙吟寺没有关押的房间,只能暂时将张末初反锁在房内,派两个人守在门口,第二日再上路押解进城。

是夜,沈如桑的房内。

“少爷,我进来了。”小厮在外扣了扣门,然后端着刚熬好的药汤缓缓走了进来:“少爷,喝药吧。”

沈如桑前天晚上刚发过羊癫疯,精神有些靡靡,他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瞥了一眼小厮手里的汤药,轻声道:“先晾着吧,有些烫。一会我自己喝。”

小厮将药碗安放在沈如桑床边的矮几上:“少爷,小的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叫小的。”

沈如桑吃力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眸子。不一会儿,耳边传来门被合上的声音。

他在床边靠了很久,夜晚清冷,他虚弱地身子像是罩上了一层惨白的光芒。

时间越推越久,矮几上的汤药已经变得冰凉无比。

沈如桑就在此刻突然睁开了眸子。

那双眼,暴戾、愤怒、嗜血——再无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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