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去吧!有什么消息继续来报!”安中缓缓露出笑意来,却并不为三王爷损兵折将而忧虑,如此反应,更是叫夕颜有些捉摸不透。
安中知夕颜心中疑惑,回身朝她望了望,笑道:“听闻乔家大小姐十分聪慧,您如今可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因果?”
夕颜含笑肃目看着他,道:“只才刚刚开始,我又身处事外,怎猜得透凤凰城中激战双方的计谋退让的目的?”
安中呵呵一笑,未再言语,只是朝已经站到近旁的茶楼掌柜看了看,掌柜再次匆匆进到了大厅去,如此往来反复,又是何用意?夕颜虽是面上十分平静,心里却迷惑重重,恐怕只有静候才能够渐渐明晰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却并未见有任何来报,安中方才的沉着之态也渐渐退去,眉头时时紧锁,他瞥了瞥坐在石桌旁出神的乔夕颜,想了片刻,笑脸相对道:“乔小姐!这都晌午了,院子中的膳食也必是已经准备好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什么消息,您要不先去用膳,再小憩一会儿,城中的战况一传来,小的定会立马同您禀明的。”
“是啊!乔小姐!您本来就是来这清静地方养着的,怕是饿坏的身子奴婢没法同小王爷交代!”青儿也从旁相劝。
静了这些时候也不曾见再有人来过,夕颜猜测恐怕是双方正处在僵持之中,便也有些动摇,正起身要同青儿回去时,却见适才那名士兵,又匆匆而来,见那人神色慌张,心中一沉。比安中还要快一步迎到那人跟前,问:“怎么样了?”因交战的双方,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受到伤害,然而希望终归是美好的。
来报之人向安中望了望,见他朝自己点头应允,这才回话道:“禀乔小姐!尹总管已经抵不住吕统领的连连进攻,率手下守卫外城的将士纷纷撤离,如今已经回到了王府当中。吕统领得了外城的守卫权后也未再紧紧想追,只将皇城团团护住。再没有别的动静。”
“好!”安中释然一笑,朝一旁的随从吩咐道:“他的话你们可都听得清楚了,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吧?照计划进行吧!”
“是!”适才给茶楼掌柜传话的那两名随从也是忙笑着应话。随即便往大厅走去。
昭轩如今身为三王爷的人,被少修击退,显然遭受损失又处于不利的一方是三王爷,可为何安中会毫不忧虑?好像这是一个预谋一般,而现在的结局也皆是在三王爷的意料之中。他们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夕颜满心疑惑,她朝满脸笑意的安中望去,恰他也正看向自己,正要将目光折向别处,他却开了口:“如今胜券在握,乔小姐坐等佳音便是了。”
夕颜却并不愿对他多加理会。眼睛不停地在后院进入大厅的那个垂下帘子的入门处盯去,为何那两名随从每得一回消息,便要同掌柜低语。掌柜又匆匆进到大厅中去,那大厅之中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人,需他们这样劳力,次次都如实去禀?
“好生守着院子,今儿茶楼客多。闲杂人等皆不许靠近乔小姐住的院子,免得扰了小姐清静!”安中如此吩咐着。又同夕颜低声说道:“小姐该回去用膳了,这凤凰城中激烈的战事已然停歇下来,双方都需要缓息的时间,乔小姐也不必这样空等着,待城中再有任何的消息,小的再去同您禀报。”
既然紧张的战况已是缓了下来,夕颜便也不想再在这重重兵士环绕的亭子中呆下去,抬步便朝居住的院子走去,也未留下只言片语。青儿悄悄望了安中一眼,因夕颜的不理会,他面上有些难堪。
“乔小姐!”快到蹬往厅室的台阶处时,青儿忍不住一路的心乱终是开了口。
夕颜一面往摆着菜肴的厅中走着一面随口应声:“怎了?”
青儿快行两步到她跟前,虽她一同踏进厅中,因见里面都守着旁的下人,便朝她们几人吩咐道:“都下去吧!”
夕颜有些奇怪,坐到椅上,目光却是锁在青儿身上。
青儿知她是在等自己的话,这才到了她近旁,低声说着:“青儿一直在小王爷身边伺候着,所以对主子身边的几个贴近的下人都十分了解。”话到此处,她的声音更低了些:“安护佐十分尽职尽责不假,但偏偏是个心思极狭隘的人,旁人对他的好都不曾记着,但凡待他语气重了些或是轻视了些,他便深深埋在心里。”
“是吗?”夕颜也不料安中是这样的人。
青儿拿起桌上的青瓷碗,为夕颜盛了一碗芙蓉汤,轻轻置放在她身前的桌上,继续说着:“可不是,虽他如此,但因只对小王爷一人忠恳不已,所以小王爷便也容了他狭隘的性子。”
“难怪……”夕颜这才明白为何安中当初本是领了三王爷的吩咐去池林城中办事,却肯在三王爷的叮嘱之外加办公孙熠的命令。
夕颜望着一脸忧虑的青儿,明白她话中之意,笑着安慰她道:“那又怎样,他还能加害于我不成,况且他既然对小王爷最为忠诚,那便更不会将我怎样了。”
青儿想了想,这才笑嗔起自己来:“怕是我多虑了,乔小姐身份特殊,他必是不会怎样的。”
夕颜淡淡一笑,未在多言。待到用完午膳,像往日一样坐在游廊的藤椅上,摇摇晃晃静望着这经了一夜雨露院落,秋凉袭来,不似夏日般酷暑,更早没了春时的温暖,有的,只是凄清与寥落。
“乔小姐!”青儿在一旁为她暖着茶,见她又是如此出神良久,才轻声开口道:“小王爷来了。”
夕颜一愣,看向她,原来自己清晨在廊上徘徊,且朝那窗子时时投目的样子是被青儿看在眼中的。见她正用眼睛示意自己向上看,便随之望去,公孙熠一如既往地静立在窗前,痴痴注视着自己。
他来了,夕颜颔首一笑,这笑中竟是满满的讥讽,想到方才凤凰城中经历了与这优雅之景截然相反的血战时,她再不像往常一样将他的注目视而不见,反是直直朝他瞪去。
正望着她出神的公孙熠也是一惊,她的眼神中,又是愤怒又是不解,叫他不忍也不敢再与之对视,只狼狈地瞥向别处,却立在窗户旁的身子没有挪动半分。
似终经受不住夕颜那含怨的目光,公孙熠慢慢退回到屋子中,窗前霎然空空无物。
僵持着怒视的夕颜,这才缓缓垂下眼来,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伤悲,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这战争的发生,也真的不希望她在乎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然而人,是很难控制住欲望的。
远远瞧见一个茶楼的伙计匆匆进到了院子中来,一寻到夕颜的所在之处,便满脸笑意地奔了过来,夕颜明白那人必是公孙熠差来的,只面无表情地望着。
青儿想必也猜到如此,却是喜滋滋地迎了上去,将他引到了游廊台阶下。
“乔小姐!小王爷差小的来请您去二楼雅阁一趟。”那伙计一到跟前,便垂首禀明来意。
夕颜蹙了蹙眉,并未回话,反倒是青儿十分激动地连连应着:“同小王爷回了,乔小姐这就来。”
夕颜并未责怪青儿,她明白青儿为何会如此兴奋,只因自进到这院中来,公孙熠便怕惹她心烦而再未踏进过,一个多月以来,都只是远远从那扇窗子望着,连一句话都不曾同她说过,想到此处,夕颜便也有些心软。
见夕颜犹豫不决,青儿叫那个来禀报的伙计先退了下去,这才劝道:“青儿虽不知道这其中的细枝末节,但却并不傻,小王爷与乔小姐是彼此相惜的,纵然是乔小姐对小王爷没有那男女之情,却也将他看得十分重要,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隔着,朋友之间最不能存的,便是误会,那会损了彼此的情谊的。”
青儿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的,她也不想为了解释而牵起旧伤。因她对方才安中的行为十分疑惑,既然自己心里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又这样一个多月不同他讲上一句话,又何必继续将所有的无端罪责都归结在他一人身上?夕颜摇了摇头,起身往院门等候着回话的那名伙计走去,口中一叹:“若过去的那些当真只是个误会,便好了。”
青儿未细听她口中之话,只因瞧着她欲往茶楼中走去而心中欣喜,接过身后丫鬟递上来的披风便往夕颜肩上附,笑道:“这刚过了雨天的时候,又暂没出日头,地上有些凉,赶紧穿上,可别一会子小王爷责怪我不能尽职尽责。”
夕颜笑了笑,将披风往身上紧了紧,这虽只是初秋,却自因断红妆余毒未尽而第一次昏倒后,便一直十分怕冷,久沾了凉风,头就越发疼地频繁,早上在亭子中等候消息时便一直是强忍着。方才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饮茶倒一直身子暖着,这样突然起身,确实是觉得风有些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