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她听到了这片天地的哀鸣,无数坠入地狱的灵魂在齐吟属于死亡的序曲。
彻天的音弦律动中,冥所见的虫皇虚影首次呈现在地球生灵们的眼中。
“法?晶化?灾”在晶化的大气层中以更快的速度传播,地壳在共振,海洋在蒸发,咆哮,又引发飓风撕裂这片天与地。
抬头望着这腥风血雨,冥忽然低下头,在弦月珏所化的光雨里,在她的樱唇上,在女孩被泪花扭曲的目光之中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有那么一瞬间,千紫析听到了他的心声:“小析,我们在一起吧……”
不要,不要啊,我才刚等到你回来……
轮回的夜,同样的月,曾相逢的温暖,最决绝的离别。
女孩就像三年前方舟组件内的少年一样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挽留飞越的时空。
不要这样……
波纹摇曳,薄薄的结晶层开始覆盖冥的身体,动人心魄的心跳声鼓动凭空而现的艳烈火焰。
小析,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这是我当初给你的永恒誓言。就让我和你的生命同在。
冥的意志之下,磅礴的生命力涌入千紫析的体内,缓解了她的死亡。同样,也永远的交融在了一起。
——他的灵魂,消失了。
千紫析只看到一道红光在褪色的长夜中升起,冲破了十万结晶虫的身体,冲破了百万的“法”。
天地宛若倒置,火焰幻化漆黑的羽,巨大的黑影一点一点填补上了开裂的十字星芒。
“叶!!!!!!!”
《末世纪?祭典》……公元2125年年末,王用生命封锁了空间隧道,结晶虫入侵部队被消灭。
既吾王陨落后,千妃成了新王……
没有人类科技,晶化生灵无法离开地球,没有晶化生灵的“法”,方舟无法冲破残余的万里光晕和冰封的苍穹。在千妃和其父千钦云将军的调解下,人类和晶化生灵终于达成协议,共享方舟……
千妃带领吾族与人类和解后,就近乎失去了踪迹,有人说,曾见过千妃和王生前的坐骑晶化飞龙晨一起去过半毁的喜马拉雅山,也有人说,千妃曾到北极去看那极光……
地球万灵在寻求希望的路上繁荣,然而,枯萎下去的只有那个成为王的女孩。
空间裂缝不稳定,不时有“法?晶化?灾”袭来,没人知道冥所化的巨大黑影能撑多久。
人类释放了所有囚徒,两个曾为生存兵戈相向的种族终归在太平洋底共建了方舟基地。
日子进入了决定登方舟人员的时候,两族都在挑选优秀的族人占据不多的座位,为未来留下希望。
而女孩仍像风一样四处流浪,不理政事。她曾在山巅同风雪共枕,曾在海滨与涛声同梦,日复一日的眺望,等待谁的归来,等待和谁再见面。
她也曾和晨一同飞过天隙,看万物在脚下复苏,一切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六年前,轮回亦幻,物是人非。
“珏~叶~~”
她会回想在渺墟的时光,但那记忆的碎片画面竟都模糊了,唯有少年清晨说早安时的浅笑和樱唇上的温软依旧在心海残留。
再后来啊,方舟完工了多日,她还在等,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潮起潮退,日月轮回。
女孩用自己的双眸替少年看尽了这将倾覆的世界,用自己的双耳听尽了他未说完的只言片语和风回之音合奏的哀歌:
流风云万里,苍山月千叠;
昼夜流离,上下弦月;
末世纪回圣祭约,碧落天海双王血;
鲲鹏城不夜,唯忘不却笑无邪,众生寂灭……
曾经陪伴自己的人又哪儿去了呢?千钦云操持两族的方舟合作大业日益显老,以前哥哥一样的血发少年被自己亲手化为了雨光,来了又去的蓝发少年至今仍在九天之上独挡虫皇。
或许,真的要到最后了。
“析儿,”一张毛毯盖在了身上,千紫析回过头看见千钦云卸下面瘫伪装后脸庞上深深的关心,“外面冷。”
“没事的~爸爸~”女孩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的生命力已经耗尽了~现在只是靠叶的血活着而已~”
“真的不走吗?”男人沙哑到。千紫析望着自己爸爸两鬓的白发,瞳中泪光闪烁。旋即,她起身最后一次和千钦云抱了抱:“我要等叶~对不起,爸爸~”
人无声,风不语,念无言。
晨从远方飞来,见状,女孩在千钦云臂弯里柔声说:“我爱你,爸爸~再见~~~还有,谢谢,爸爸~”
千钦云身体一震,眼泪无声的流淌。女孩的道谢,是为了圣祭那天天降的数千枚离散导弹。
女孩轻盈的白色倩影在月色之中格外瘦削清冽,千钦云也没有挽留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挽回不了。
犹如四年前,六年前一样,命运巨轮的旋转无可阻挡。
狂风。呼啸。天地。倒置。
“法?晶化?灾”形成的万里光晕如同一柄柄手术刀解剖着地球,生灵俱灭。
“鲲鹏号”成功逃离了地球,驶向无穷的宇宙,但能带走的毕竟只有少数人,大部分生灵仍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黑暗旋转的暴风眼中,女孩急速下坠,冥冥哀歌彻天,万物都在走向轮回的尽头。
似乎感觉有点冷,女孩紧紧蜷缩着娇躯,失去了全部生命力的她正在从体内结晶,再过几十秒,她就会真正的死去。
彻底死去。
“叶……”
一幕幕记忆,像出闸的水般涌起来,失去的记忆解开尘封……快进缩放的碎片画面是她的一生。
魔晶风暴之夜,她,珏,叶,体内结晶未亡,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成为了晶化生灵。
叶和珏是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天才,一为妖孽,一为鬼才。
她是两人老师千钦云的女儿,两个少年同时向她表示了心意,而她选择了珏……
珏进入了国防区,研究对结晶虫的新武器,叶提出晶化与机械结合论,构建方舟蓝图。
千钦云,叶与珏,一同参与设计了方舟。
后来,晶化生灵全球暴乱,三人身份暴露,珏为保护她而死,叶闯入危险带她离开,却误入了屠杀区,自己惨死在叶面前……
后来的后来,虫皇降临,交易生成,三人死而复活,叶和珏成了王,她失去记忆,被困方舟组件……
乌托邦,渤海,渺墟……一个个似曾相识的面孔,淹没了她的记忆,只剩下嘴中熟悉的血的味道。
……血?
“第一次我失去了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没有人会放弃希望。
上弦月下,云光曙开,定格女孩的绝世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