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粗犷,陆元放立刻听出了出来,来人正是师兄戚道人的大弟子赵活虎。想来今天是轮他巡山,才会凑巧遇到。刚欲唤他过来相见,可陆元放很快又转了心思,心道这个浑人煞是有趣,不如耍他一耍。不答赵活虎问话,掩面而走。
赵活虎是个粗大汉子,眼见那人鬼鬼祟祟,不由得疑心大起,御空便追,还一边纵声大吼道:“哪里来的蟊贼,连我赵活虎坐镇的逍遥殿也敢擅闯,活的不耐烦了么?还不快快给你赵爷爷站住,我好拿绳绑了你。”
陆元放暗骂:“你个混小子,你师叔我还没死呢,逍遥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坐镇了?”觊见一棵巨大松树青葱碧郁,虬干如龙,自山腰横空伸出,正是藏身的好去处,遂飞剑疾走,身后只余一道碧色虹芒,拖曳如龙。
赵活虎虎吼一声,加紧催持法力,风驰电逝般衔尾追来。
竹节峰气势高绝,常年云气游荡,此时陆元放剑气惊虹过处,环绕山峰的云霭雾气被剑气卷集一处,瞬时滚滚如沸,蒸腾翻涌,形成巨大的白色气团。赵活虎从后赶至,不及避退,连剑带人一起钻入其中,登时四下苍茫,难以视物。他仗着艺业不俗,心中竟无丝毫惧意,竖指如剑,默诵真诀,手中法宝破军斧涨大至门板大小,护持身周,以防敌人趁隙偷袭。做完这些,才继续向前直直冲去,可出乎意料的是,云雾当中未遇任何偷袭阻碍,待顺利破云而出后,却只见竹节峰伫立在前,扶摇高远,敌踪则已杳杳无影。
赵活虎情知对方短时内无法远遁,必然还在左近,只是不知藏匿在何处,破口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的蟊贼,真不是个东西。若是有种就现身一战,尝尝爷爷仙家法宝破军斧的大能大力,看老子活活剁碎了你,包成包子喂狗。”
郭昊听得有趣,透过松树针叶缝隙远远窥去,见他果然将一柄大板斧上下左右虚劈连连,舞得风声虎虎,衬着他高大雄伟的身躯,别有一番威势。
赵活虎叫骂一阵,依然不闻半点动静,似乎觉得有些累了,终于悻悻而去。但他巡山重任在身,此时发觉有不轨人物接近山门,焉能就此轻易作罢?是以并没有真的走开,而是离得远些之后,又贴着竹节峰的峭壁,籍着树木掩映悄悄溜了回来,和陆元放一样,选了一棵又高又粗的松树藏身其间,静待可疑人再度现身。
赵活虎自忖聪明,殊不知他所有举动全在陆元放意料之中。此时他并不声张,也不御剑,拉着郭昊循着可供踩踏之处,悄悄遁向远处,不消多久,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郭昊隐约猜到陆元放心中所想,仰头看天色将暗,冷风骤起,连峰间云雾也飘荡不定起来,暗道:“山顶风大,这位巡山的大哥要是坚执在这里苦等敌人现身的话,不冻得生病才怪。”瞧陆元放遮遮掩掩的情状,倒像做贼似的,令人着实摸不清他说自己是竹节峰逍遥殿首座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赵活虎兀自隐身树后,静待敌踪,刚刚一阵叫骂,喊得口干喉燥,从地上抓了把雪塞入口中,雪水入喉,顿觉几分清爽,低声言道:“哼!老子皮糙肉厚,天生的耐寒耐冷,在竹节峰上吹了几十年的山风,还比不过你?看咱们哪个是怂包,先熬不住这份天寒地冻。”往树丫上一坐,背靠树干,就在这跟看不见的敌人比起耐力来。
竹节峰山势险峻,虽有上下山小路,却不在左近,山腰处又密林遍布,怪石嶙峋,行路之艰难可想而知,郭昊被陆元放拉扯着东游西转,寻隙前行,腿上臂上被石角树枝划破多处。他怕陆元放看轻自己,是以一直忍着没有作声。直到行出三里多地,陆元放才终于停下脚步,想到赵活虎必然还守在那里忍冻挨饿,不禁好笑,道:“那小子傻里傻气,跟你到有一拼啊!哈哈哈······”也不顾郭昊是否爱听,自顾大笑起来。
郭昊虽然心中有气,但一想到若不是经他相救,娘亲还不知会怎样,不由得忿意全消,说道:“前辈你既是逍遥殿首座,咱们光明正大的上山不就是了,为何要这般躲躲藏藏?”
陆元放似乎也很少这般辛苦赶路,扶着树干喘匀一口气,道:“赵活虎那家伙是戚师兄的弟子,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却常常自比古人,自以为粗中有细,不时琢磨一些歪点子出来。我此次刚刚回山就碰见了他,不耍弄他一番,于心何安?”
郭昊这才知晓那汉子名叫赵活虎,有这么一位不知体恤的师叔,不禁暗暗为他可怜,说道:“可是咱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奔波,也不见得比他好过多少。你身上的袍服袖口、裤脚都被划得烂了。”
陆元放这才发觉自己衣衫处处破烂,简直比乞丐还有不如,肌肤上更有丝丝拉拉的疼痛之感传来,不禁大觉后悔,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早点与赵活虎相见呢,真是得不偿失。哎呀,我的脸!”急忙伸手触摸脸颊,感觉没有划伤后,才稍稍安心,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脸上还好吧?”
想不到他一介须眉男子,竟对面貌也是如此看重,郭昊暗暗好笑,道:“没有,好得很呢。”
陆元放瞧出他眼藏笑意,大为不满,高声道:“我陆元放不惟道行高深,相貌亦是堂堂,同道中美貌女子无数,哪个不对我满心仰慕?哪像你这小子生得丑陋又满脸猥琐的,自然不识此中滋味,真是少见多怪。”
郭昊年纪尚小,对相貌俊丑原不如何在意,此时经陆元放一说,竟也不由自主的摸了下脸颊,随即嘟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陆元放不再理他,祭出仙剑,载着两人一起向逍遥殿方向飞去。
仙剑御行虽疾,但两人到达之时,天色亦已完全黑了下来。天际浮云随风飘散,露出几点暗淡星光,郭昊也看不清此地情形究竟如何,影影绰绰几片院落杂陈四方,虽不齐整,却也参差有致,正北方则是一座较为高大的屋宇,门前匾额上写的隐约是“逍遥殿”三个大字。
四下里放眼无尽的大片树林,不知究竟都是些什么树种,古木参天,枝叶繁茂,静夜里乌沉沉黑压压的,绵延不知远近。陆元放对这里是自是捻熟,带着郭昊走近靠东的一处院落,推开门扉,道:“这个院子空着,今晚你先且住在这里。”说完头也不回,朝逍遥殿方向走去。
郭昊直待他身影消失不见,才只身走进院子,双手从背后闭紧门户,发觉这院门虽小,里面却整整齐齐的三排房舍,随便拣了一间卧房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