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昊吸了一口冷气,攥紧手中铁杵,天脉灵力全力催动,“咔擦”一声轻响,细微若无,那黑黝黝的铁杵表面竟而出现一丝裂纹,郭昊正全神贯注于眼前,却没能察觉此事。
那狮形异煞张开的大口尚未合拢,在它背后一只生有六臂的人形异煞不甘其后,飘忽而起,落在狮煞颈上,三对手臂齐齐伸长开来,穿梭如蛇,从狮煞腹下颈间缠绕而过,眨眼间就缚了个严严实实。任凭狮煞拼命扭动,就始终挣脱不得,忽然它露出獠牙,狠狠咬中绕过颈边的一条臂上。人形异煞吃痛,十二条手臂同时收缩,回复如常。
狮煞重得自由,咬在口中手臂却不肯放脱,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里放出慑人寒光。人形异煞勃然大怒,空洞的眼孔之中忽然幽光大放,手臂猛然后拉,拼着魂魄受损,硬是把妖狮煞尖牙之下的手臂扯了出来,但经此一事,它自身显然受创不轻,本就飘渺若虚的幽芒又黯淡了几分。
窥见人形异煞遭此重创,郭昊理所当然的以为它必当退避,岂料它寻常人大小的头颅上,忽然撑开一张血盆大口,竟比它自己的身子还大了一倍有余,利齿森森,一口便将狮煞整个头颅吞了进去,旋即六足六爪再次合力齐施,将狮煞紧紧缠牢,一点点朝着硕口之中推送进去。
这些异煞肉身死去,却得以魂魄不灭,那是因其修行了能够掌控魂魄之力的功法。这类功法不尽相同,各自道行亦有深浅之别,是以凰羽门弟子无法斩尽杀绝的狮煞,在魂魄之法更加精深恐怖的人形异煞面前,竟是难以抵御,即将被吞噬一空。
眼见人形邪灵如此猛恶凶狠,其余邪灵似乎都生出惧怕之意,同时止步,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待那狮煞邪灵尽都被吞噬入腹,人形异煞头顶眼目处两只黑洞四下一扫,吓得其余几只异煞哀哀呜鸣,瑟缩后退,忽然间一哄而散,眨眼间逃个干净。见此情景,郭昊虽然惊惧犹存,却也不免心中窃喜,毕竟去了七只幽煞,凶险少了许多。眼见人形异煞还没转向自己这边,郭昊心知机不可失,陡然腾空而起,手中铁杵高举过顶,轰然下砸。
那人形异煞显然没有想到这小小人类会如此大胆,变起不意之际,微微错愕了一下。便只耽搁了这片刻之间,郭昊手中铁杵乌光大盛,煞气腾腾。人形异煞似乎见到了极其可怖之事,空洞似的眼目陡然张大,瑟瑟颤抖,竟是不敢躲闪,铁杵抵近它的额头,噗声轻响,如雷霆降临,人形幽异煞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即魂飞湮灭。
郭昊大感意外,浑没想到方才还威风凛凛,大杀同类的人形异煞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看了一眼黑黝黝的铁杵,自忖道:“赵师兄说过羽画峰上的魔煞邪灵嗜食生人魂灵,可怖至极,想不到今日见了,却是如此不济。刚才那狮子形状的异煞定然也是虚有其表,徒有威势,不然何以轻易就被吃掉。”
当年这些异煞在世之时,哪一个不是雄霸一方,为恶一时的邪道巨擘,若非肉身已失,又在禁魔渊之中时时受地底阴火熬炼之苦,魂魄几近覆灭,那么就算郭昊道行再强十倍,恐怕也经不起他们手指轻轻一戳。要是听到这初入修行道的少年如此轻视于己,纵算不被阴火炼化,也要生生气的灰飞烟灭不可。
郭昊还在这边胡思乱想,陡然间地面一颤,原本万籁无音,杳无声息的深渊,到处都是邪灵凄厉的嘶嚎,数十道幽芒冲天而起,在漆黑幽暗的半空划出一道道淡淡的光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郭昊目光投向更远处,只见那里也是如此,只是光亮更加多了一些。更有一道幽蓝光影扶摇冲天,宛如烈焰腾空,数十只邪灵未及走避,瞬间便被吞没,撕心离肺般的哀嚎穿透黝黯虚空,远远传了过来。
郭昊只觉阵阵阴森冷气扑面而至,距离如此之远,却是猛烈之极,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师祖所说的真正的地底阴煞之火!”
所谓地底阴火,并非是一直燃烧不绝,而是如火山熔岩一般,常年积蓄于地底深处,经年累月下来自然日渐充盈,最后无可释放,方才喷薄而出。
郭昊身子一颤,十丈开外地上缓慢鼓胀而起,地面纷纷龟裂,他暗叫不妙,转身便跑,只听得身后巨响连连,震天动地,大片泥土碎石四下翻飞,一道蓝焰喷涌而出,通天彻地,映的方圆百丈之内为之一亮,一时间邪灵乱飞,哀嚎四起。
郭昊侧步横移,堪堪避过一块碎石,呼啸风声又起,回目望去,只见一块比刚才巨大十倍的石块正冲他投射过来,变起俄顷,急切间铁杵挥动,向后便砸,只道是万万抵挡不住的,但这当口也想不到那许多了。岂料那铁杵与之一碰,巨石便即碎作齑粉,尘屑四散飞扬,竟是不堪一击。
郭昊暗呼侥幸,还未容他喘上口气,陡觉脚下地面又再鼓胀而起,顿时不敢稍耽,拔步飞奔,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蓝焰幽幽,破土而出,已及脚面,再想趋避,已然万万不及。便在此时,陡然一只红毛巨掌突兀出现,竟将他整个人攥入掌中,抓到一旁。郭昊移目看去,顿时呆了一呆,只见一只奇形怪兽,高逾十丈,头白如雪,赤足如火,雷公嘴巴,一双比拳头还要大上几分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有几分凶恶,几分迷惑。
郭昊不由得大吃一惊,若非亲眼见到老猿身死,面前这只怪物又生了一身红毛,几乎便以为是身形变大的老猿,重又回到面前。
巨猿硕大头颅凑近了他,眼神定定凝视,随后伸出比郭昊整个人还要粗上几倍的指头,在他头上拨了一拨。郭昊不敢稍动,深怕一不小心惹它发毛,不免给塞了牙缝,迟疑道:“你是······”巨猿忽然仰天而起,嘬唇作啸,悲凉凄切,如哭如诉。一时间山谷鸣响,万壑齐哀。
突如其来的声浪险些将郭昊耳鼓震裂,急忙掩住,直到啸声止歇,他脑中还是嗡嗡轰鸣,好一阵过后,方才清醒几分,忽地想起炎亓从身上所见猩红毛发,与这只怪兽大不相同,不禁暗想:“难道禁魔渊除了一只炎亓之外,还另囚得有其它妖兽?”但眼前这只怪兽形貌虽恶,好在并无伤害自己之意,稍稍安心,总不肯放弃心底那一点希望,试探着问道:“你是老猿么?”
巨猿似乎懂了,侧头想了一会,眼中迷茫之色更加重了,随后不知为何,恼火起来,抖爪轻抛,便将郭昊甩到肩上,抡起一对水缸般大小的双拳,不住的往自己胸口砸去,砰砰砰闷响不绝,宛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