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渊显然没想到竟还有这许多波折,郭昊与老猿的禁魔渊之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十倍,直听得瞠目结舌,忽然猛拍大腿道:“怪不得当年死猴子误食内丹之后,竟然还能挺得过来,原来那内丹竟是来自上古异兽朱厌。他们同属猿猴一类,血脉近亲,死猴子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杀死,是以才会发生异变,出现了返祖之像!”
郭昊不明所以,道:“朱厌?您说那只巨猿果然是白猿异变而来?”
祝九渊却不理他,出神半晌,仿佛喃喃自语道:“朱厌一出,天下将乱……天下将乱啊!”忽然站起身来,走进石屋中去,见郭昊也跟了来,道:“不要跟来。”从床底洞口钻了进去,显是往禁魔渊去了。
郭昊心道:“地底阴火喷发,巨猿与炎亓势必尸骨难存,师公却不知去做什么?”怔立片刻,从旁边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被褥,沿着小路送到崖后去了。拐过一片山脚,再穿过一片松林,便见一大片空地之上,三株古松枝干虬劲,蜿蜒如龙,郁郁苍苍的尽是苍青颜色,一排两层五间的精舍,建在古松之旁。
郭昊知道这精舍乃是当年掌门顾丹晨命人专门为师祖建的居处,只是他老人家向来不好享受,因此在唯一与禁魔渊的连通的入口处建了一座石屋,一直住到了现在。郭昊刚刚走到一株松树后头,正见祝雪念抬着袖子掩面自精舍之中走了出来,离门老远才肯放下,露出白玉般的脸颊,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淡淡的道:“这里都多久没人住过了?又脏又乱,还是回百花小筑的好。”
“这可使不得。师父叫你在这里,定时想念你的紧了,你就安心住上几日吧。待会叫那小子好好拾掇拾掇就好了。”风恨昔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这位风师叔看起来严厉,对祝师妹可还真好。”郭昊心道。只见祝雪念眼角一弯,宛如月牙儿一般,粲然微笑,小嘴依然嘟着,冷淡的语气说道:“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们总是用这种话哄我,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啦,可从没见一点好转。”黛眉弯弯,语音清脆,若不听她说话,哪能觉出半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怎么说话的时候还故意装作一副冷声冷气的腔调?”郭昊不禁有些纳闷,一时间难以索解。
祝雪念察觉树后有人,脸上登时蒙上一层严霜,走上几步,道:“你在干什么?”
郭昊愣了一愣,如实答道:“你笑起来可比总绷着脸时好看的多了。”祝雪念哼了一声,正要说话,便见风恨昔走了过来,指着树下石凳,对郭昊道:“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去打些水来,将这几间屋子通通打扫擦抹一遍,可不许偷懒。念儿爱洁,若被我发见丁点尘灰,可不饶你。”
郭昊连忙应道:“是,师叔。”目光从祝雪念脸上匆匆扫过,发觉她一双妙目还在冷冷的盯着自己,急忙落荒而逃。
祝雪念绷紧的脸颊松了一下,道:“风姨,你处处看这小子不顺眼,是不是因为他是陆师叔的徒弟?”
“陆元放这人卑鄙龌龊,行止不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我看这小子尖嘴猴腮,一双贼眼总在你身上打转,将来也定是个好色的坏胚子。”一提起陆元放,风恨昔便心情大坏。
祝羽雪念道:“郭昊脸颊虽窄,但最多就是个瓜子脸型,你说他尖嘴猴腮,我怎么看不出来?”见风恨昔并不答应,又道:“风姨,你是心中讨厌陆师叔,厌屋及乌,便连郭昊也一并讨厌了,才说出这样一番贬损的话来,对不对?”
被她说破了心事,风恨昔并不觉有何尴尬,柔声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既然那么聪明,为何还总说那些过分的话?不知师父师姐听了会伤心难过么?”
祝雪念顿时俏脸一绷,道:“那又怎样?他们伤心还是高兴,跟我可不相干。”
风恨昔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柔声道:“念儿,不要总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绝开来,那样不止你自己伤心,很多人也会跟着难过。”
祝雪念蓦地娇躯一震,猛地抽出双手,语出如断冰切玉,道:“我想怎么样,不须任何人来理会,我爹娘早就死了,才不想被你们这般虚情假意的人假装关心!”风恨昔一愣神的工夫,她已然一甩衣袖,迈步走开。
郭昊提了一桶清水,刚由小路走入密林之间,猛地一道倩影迎面靠来,他躲避不及,正被祝雪念撞倒在地,一时间水花四溅,淋了满头满身。
郭昊翻身跃起,怒道:“你又做什么?”还以为她是故意如此。
方才被风恨昔说中痛处,祝雪念心中正自凄苦,见这愣小子竟敢冲自己大吼大嚷,满腔怨怼之气顿时有了发泄之处,道:“只不过撞了你一下,你凶什么?”
见她如此刁蛮,撞人之后还浑不讲理,分明就是存心故意,郭昊禁不住气往上撞,道:“上次是我不对,误闯了百花小筑,你用水淋我也不算过分。今天我可没招惹到你,你凭什么又用这法子来戏弄我?”
“我那次可也不是故意的,不许你诬赖好人。”祝雪念何曾受过这种冤枉,小嘴一扁道:“没想到你人这么小气,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还时时记在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郭昊脸上一红,心道自己和一个女孩子这般斤斤计较,确是有失宽宏,蓦地瞥见她脸颊上泪痕宛然,显是刚刚哭过,心下一软,想道:“她身患重病,心情肯定不好,师祖是何等身份,也都对她万般呵护,唯恐有一点点不顺她意的地方。我入门尚不算久,不能为师祖分忧也就罢了,怎么还不分轻重,惹她生气?该当处处相让才是。”想到此处,顿觉赧然,讷讷的道:“上次你救了我性命,我心下感激着呢,可没因为被你弄湿了衣裳就嫉恨不忘。”
“可没见过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动则大呼小叫,还故意撞人。”祝雪念虽然尽力作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这番话说出来,分明是还想继续找郭昊麻烦。
“我只顾着低头走路,没能看见小师妹奔了过来,碰到了你,实是不该。”郭昊拿定主意要替师祖分忧,不管祝雪念怎样无理取闹,自己都不与她争执就是,心中想道:“我已然低头认错,这下你总该高兴了吧。”
不料祝雪念清澈明亮的大眼忽然瞪的溜圆:“你叫我作什么?你竟敢自称是我师兄,岂有此理!”
郭昊道:“我看你模样,应该不及我年长。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祝雪念加重语气道:“当然有,而且是大有特有。凰羽门历代门规,便是师兄弟、姐妹之间,不以年岁长幼划分,而以入门先后为序。我从出生时起就在凰羽门了,而你入门才不过两三年而已,当然应该叫我一声‘师姐’才对。”
“居然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人说过?”郭昊显然不肯相信。